唱戏的讲究个你方唱罢我登场。
其实战争与此,多少也有些相似之处。
这边瓦刺恶毒的离间之计刚刚被压下去,那边于谦便已整顿好夜袭精锐,磨刀霍霍向猪羊。
“今日这一仗,只能胜不能败!”
“我将带头冲锋!”
五十多岁的老人,披挂上战甲,腰杆子挺得笔直。
手里拿着战刀,伸手取出个小木片含在嘴里,被挑选出来的五千精锐纷纷有样学样,都从怀中掏出个小木片含在嘴里。
每个人身上穿着的盔甲,都可以放松了些,其中裹上布条,以此来避免盔甲摩擦发出太大的噪音。
每个人的靴子外面,都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布,里面填充了一些棉花,不影响士兵们的行动,却能够把脚步声降低到三米开外根本听不见的程度。
所有人身上都没有带刀鞘,都把自己的武器握在自己的手中,这样到时候一旦被发现,战争彻底爆发,他们就能够立即反应过来。
这次夜袭,五千人分成三支队伍,石亨带两千人,袭击瓦刺左军大营,范广带两千人,袭击瓦刺右军大营,于谦率领一千人,负责在各处纵火。
至于中军大营?防备最为森严,大营朝着京城的这一面,还设置有许多陷阱,骨头太硬太难啃,容易崩着牙齿。
干脆就暂时放下,反正只要等到左军大营和右军大营乱起来,中军大营自然会受到波及。
三支队伍一直等到深夜,等到人马最为疲倦之时,这才悄无声息的沿着原先制定的隐蔽路线,朝着瓦刺军营的方向摸过去。
与此同时,朱钰裹着厚厚的披风,特地登上城墙,眺望远处的敌军大营,眼中有期待有忐忑,希望这次夜袭作战,能达成预期的战略目标。
于谦并不真的指望这一次夜袭,能够一次性搞定瓦刺大军,这不现实。他给这次行动制定的战略目标,主要还是削弱敌人。
瓦刺本部最为精锐,总计有二十多万人,将近三十万人,都是百战之兵,敢打敢冲,能打能冲,是瓦刺的国本。
但这次围攻京城之战,三十万精锐大军,其实只来了不到十五万,更多的都在路上散开,负责镇守各处要害关卡,以防万一。
围攻京城的二十万大军,总共十五万是真正的精锐之师,剩下的五万,则是投降的汉人军阀组成。
这些人本来就只会打顺风仗,平日里或许连土匪都打不过,杀良冒功才是他们的拿手好戏,都是些外斗外行内斗内行的鬼才。
此时被强行整顿在一块儿,当做炮灰来用,自然就更提不上什么战斗力,凝聚力。
于谦这次的目标就在这些人身上。
“将这五万人的军队冲散,不仅能冲击到瓦刺本部精锐大军,同时也能极大的抵消掉敌方的人数优势。”
“距离天亮还有些时辰,一旦军营被冲毁,五万大军崩溃而逃,能回来两三千人就算是老天爷开眼了,更多的可能是跑的一个不剩。”
“没有了这五万人,京城防御战的压力会小很多。”
朱钰吹着冷风搓着手,嘴里下意识的喃喃自语道:“不知于大人的目标,究竟是否能够达成。”
站在旁边伺候的成敬小声道:“一定能成的,陛下。”
两人都没有再说,连同城墙上的巡逻军和锦衣卫,都变得沉默寡言,双眼望向敌军大营。
这场夜袭很重要。
若是能成,或许能成为这次战争的拐点。
而要是不成,哪怕最后京城守住了,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所有人都不想看见的。
到那时候,别说九门之外的大军,他们这些在城墙之上巡逻的锦衣卫,又能有多少人活下来呢?
许多人在内心想着自己信仰的神明暗自祈祷,“一定要成功。”
许多人暗自对着自己说道:“于谦大人不干没有把握的事儿,这次一定是会成功的,一定会成功!”
冷风吹过大地,仿佛能渗进骨子里头,令人浑身发凉。
而在中军大营中央的大帐篷里头,却温暖如春。
一个个头目大声汇报,足足十几分钟过去,二十万大军的具体情况这才汇报完毕。
国师也先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点点头,道:“很好!按照这个进度下去,最迟两天时间,大军便能整顿完毕。”
“三天!我给各位三天时间!三天后,对京城发动总攻。”
“内应传出了消息,眼下九门之外驻守的军队,绝大多数都是预备役,都是没有多少战争经验的新兵。”
“只要不给他们时间成长起来,一次性给到足够多的压力,他们肯定会崩溃。”
端起酒杯,里面装着的是茶水,瓦刺确实傲慢自负,却也不会犯下许多原则性的错误。
尤其是在朱祁镇这个前车之鉴,近在眼前的情况之下。
国师也先大笑三声,一口将酒杯里的茶水喝尽。
“如今大事要紧,喝不了酒,我便以茶代酒,敬各位!”
“千古伟业,近在眼前!这一次,那至高无上的皇帝宝座,轮到我们来坐了!”
整个帐篷的权贵,纷纷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正经事儿谈过了,之后就是放松时间,宴会就此开始。
许多汉女在刀刃威胁下,不得不在中间最显眼的地方跳舞助兴,她们将会是这些权贵下半夜的消遣。
更有被强行劫掠到此处的乐队,陪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吹拉弹唱。
一时,偌大的帐篷内,欢歌艳舞,热闹非凡。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阵骚动!
个别头目飞快冷静下来,皱起眉毛,正打算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就听见用呐喊声自远处传来:“成功立业就在此时,杀!杀!杀!”
紧随其后的,是地面一阵阵轻微的震动,所有人的脸上跟着骤然变化。
神色惊惶的小将推开帐篷大帘快步走进,对也先行礼道:“禀告太师!有敌夜袭!人数不详!那些汉人军阀,已被冲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