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是万万不能回去的。
这要是真回去,必然死于半路,不可能真能回到京城。
哪怕当今圣上宽宏,真的让他们回到了京城,朱祁镇或许还能活,像他这种底下的太监,又怎可能活?
当今圣上并不愚笨,怎可能会让先帝有复辟的可能性。
像他们这些效忠于先帝的太监,肯定会被直接清洗掉,一个不剩。
而他,喜宁,在京城守备战期间,表现得多出色啊,凭借一己之力,骗开了紫荆关,造成数万将士的伤亡,更有无数百姓因此而死。
之后的京城攻防战,更是因此而直接爆发。
有这份赫赫威名在,喜宁可以说是必死无疑也!
“不能回去,绝不能回去。”
“必须得想个办法,劝住也先。”
喜宁大脑飞快转动,思考该如何劝说。
他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如何让一个人听进他人的话?最好的办法是将自己的小心思隐藏在对方的心思里头。
把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说进对方的心坎里,让对方深以为然,然后在不知不觉间,牵着对方的鼻子走。
也就是宦官进馋言的那一套。
喜宁在这方面的修为,不说是天下无敌吧,估摸着也能排进前十。
眼睛一转,嘴巴一张,心里就有了两套连环计,三套备选方案。
“国师大人,这大明回不得啊。”
“如今陛下在大明那儿,已经被打为先帝,若是那位圣上表现不佳,或许还能有所反复,可当今那位圣上凭借着于谦,已逐渐坐稳了皇位。”
“这种情况下,再光明正大的回到大明去,陛下怕是很快就会死在半路上。”
“到时候,少了这一份忌讳,又添了一份新仇,大明怕是得忍不住挥军北上。”
“国师大人在先前的战争里,损失极为惨重,还打得起战争吗?打不起,以草原冬天之寒冷,怕是连跑都跑不掉。”
“否则一旦在路上,碰到了鹅毛雪,恐怕所有人都得一起冻死。”
喜宁抬起头来,一边说话,一边观察也先的神态。
见也先面色变得越来越阴沉,就知道自己说对了,说进了这个人的心里头,碰到了他的伤口。
否则以国师心思之深沉,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短短几句话,就豁然变色?
喜宁心思急转,终于图穷匕现:“国师大人,微臣有一妙计,或可让国师大人破局。”
“在那南京,有六部,各部官员充足,是一套小朝廷班子。”
“其中有不少,是陛下的死忠,若不是国师大军压境,他们必然会冒死上书,要求迎回陛下,也就没担心那位啥事了。”
“与其将陛下送回大明,不如将我等一同送往南京,到那时,以陛下正统之名,必将能拉出一只队伍,吸引无数人来投。”
“想必国师的压力,会因此小不少,大明陷入内乱,自然就再也没有余力与远征草原。”
也先听闻此言,心思微动,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个选择。
说起来,他的大军之所以会被人包上饺子,不就是因为他先前想南下南京,分裂整个大明?
现在看起来,这条计策没错,错的是时间和地点,他当时不应该那么贪,或许换个方式执行,反倒能取得不错的效果。
紧接着,也先心里又有了些疑虑。
像这种事儿,当初都没法成功,现在又怎能成功?
喜宁见也先神色犹豫,就知道他被自己说动了,只是没法下定决心。
心思急转之下,很快就又有了一套说辞。
“国师大人当初之失败,问题何在?无非是大军行动不便!”
“可现如今呢?我等已无此问题,等到冬天过去,来年开春,小股部队行动,不就能轻轻松松,混到南京去?”
“用于证明陛下身份的信物,陛下至今还随身携带,有这些信物在,也不怕那些南京的死忠不认陛下。”
“这些人是正统的拥护者,一旦看到这些信物,很快就会簇拥着陛下登基,重登大宝。”
“此计,自然也就成了!”
还真别说,光看表面,喜宁这一套计划有理有据,环环相扣,相当有说服力。
也先被打动了,可还是有些犹豫,用小部队送大明前任皇帝回去,可能出现的意外太多了。
他有些犹豫,犹豫这份风险,到底值不值得去冒。
换做京城守卫战期间的也先,自然不会如此犹豫不决,可惜,京城一战,打残了也先的部队,也打断了他的傲骨。
让他深刻的认识到,自己和真正的当世之人杰相比,差距有多么巨大。
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那么聪慧。
自那之后,也先性格就一直在不知不觉的发生变化,直到今日,他变得很是拧巴。
一面,也先依旧野心勃勃,对草原大可汗之位觊觎不已,另一面,也先又对自己不是很了解的事儿踌躇不前,不再像以前那样,敢打敢拼敢赌。
喜宁见也先沉默不语,就知道自己的话语,已经起到了相当好的效果。
眼下面前的这位国师大人,怕是已经认可了自己的计划,之所以没有开口,是无法下定决心。
还需要最后一根稻草,才能压倒这匹骆驼。
喜宁忽然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道:“国师大人,微臣有一句话,想问你。”
也先眉头紧皱,感到了威胁,又觉得自己可笑,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岂能威胁到自己。
“说吧。”
喜宁朗声问道:“难道国师大人,真的心甘情愿将命运交给他人?”
“难道国师大人,愿意将自己的未来,全都让大明来决定?”
“难道国师大人所求,仅仅是只要大明别来攻打便可,而不是……”
“让大明再也无法攻打!”
“难道以国师大人的魄力,仅此而已?”
宏图大业破灭后,也先和朱祁镇有些类似之处,都挺缺乏他人的认可,在这方面很敏感。
骤然听闻此言,顿时瞪大了眼睛,也先冷哼一声,直接从腰间拔出刀来,架在了喜宁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