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杨九天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两百斤重的沙袋扛在肩上,就如同扛了一座巨大的山峰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而这种有形的重压,他尚可以强自忍受,但面对刁胜利那般无形的轻视,他的心中立生愤恨。
回想起来,虽然他自那冰火天路来到万古雪源以后,昏睡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但这一切于他而言,仿佛只是发生在一夜之间的事情。
此间狼狈不堪地面对刁胜利的轻视和诋毁,无论是身体,或是心理,他都受到了无限巨大的打击。
他原本该就此沉沦,他该怨天尤人,自暴自弃。
但他没有这么做,他看着刁胜利洋洋自得,大摇大摆离开的背影,再看看刁若晴后脑勺上,那两条青色的大辫子,在自己的眼前摇来摇去,他的心中立时生出一股狠劲儿来。
从今往后,自己必须要加倍努力,不能让自己落于人后。
无论前路如何艰辛,只要一如既往坚定自己的信念,眼下的苦难,都将会成为今后最值得津津乐道,最美好的回忆。
他坚信这一点,更坚信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抬头看着虚空中徐徐飘落的雪花,纵然全身被汗水打湿,但他的脸上却是洋溢着令人称奇的勃然朝气。
原本,他因为身体承受着巨大的重压而面红耳赤,气喘吁吁,但此间,他仿佛精力充沛,气力十足,身体兀然间停止了那种轻微的颤抖,双手紧紧攥住肩上的麻袋,带着满脸的笑意,朝着十公里的体罚之路大步前进。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他每踏出一步,都用尽全力,每走一步,都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心。
他要挑战自己的体能极限,以普通人的凡体肉身,来完成只有高级武者才能办得到的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无论信念多么坚定,自身的体能下降到了一定低的程度,意识是无法控制身体的动作的。
约莫五千米,他只是跑了五千米,就已经有种上气不接下气,快要死掉的感觉。
十公里,他才跑了四分之一。
最要命的是,他似乎还在这大雪茫茫的万古雪源之上迷了路。
左顾右盼,突然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不见天日的峡谷之内。
峡谷两边,是陡峭的石壁,颇有一种高不可攀之感。
这是什么地方!
杨九天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回眸一看,看到的是漫山的银树森林。
所谓银树森林,是被冰雪冻结的大树组成的森林。
奇怪,万古雪源的雪,分明给人以温暖的感受,何以这些大树会被冻结成冰?
杨九天的第一反应,是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然而,他的身体已经很疲惫,行动力慢得惊人。
自从他踏入这座军事学院以后,就好像是诸事不顺,做每一件事情都好像很困难的样子。
一切困难的困难程度,似乎都远远超越了他自身的预期。
但在这之前,无论遇到何种困难,即便是命在旦夕,他的脸上都始终带着一种超然的自信和从容,仿佛这一切都是他预料之中一样。
唯有这一次,他的脸色变得很沉重,好像这条路并非是他所预想的那样。
这是哪里!
修罗神已经无法回答他的话。
他潜心感应修罗神留在自己脑海里的意识,却是无法从中找到与这个地方相关的任何信息。
走!
他的心声再次这样响起。
必须尽快离开!
他原本该丢下肩上两百斤重的沙袋,但很奇怪,他没有这么做。
他的脑海里存在两个人的意识,一个是修罗神,一个是他自己。
眼下二者融为一体,他虽然无法听到修罗神的声音,但他却懂得了和自己辩论。
其中一个自己担任反方,声严历正地说道:放下沙袋,逃命要紧。
另一个自己担任正方,同样严肃地说道:不行,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那种程度,我是一个军人,我的身上肩负着责任,丁老师既然给了我任务,我就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
反方道:你看看你自己,根本就是寸步难行,要知道,只有你活着离开这里,你才有资格谈论完成任务,才有资格去谈论保护他人。
正方道:哼,我将会是一个立于世界巅峰的超级强者,我就是要做一些常人无法做到的事情。
反方道:别执迷不悟了,你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不是一个高级军人,你的能力甚至连普通卒夫都不如,你根本没有能力坚持任何事。
正方道:那又如何,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一定要完成任务,你不要再说了!
强行将反方意见压制下去,呈现在他眼前的世界,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被大雪覆盖的银树森林,竟突然间变成了桃红柳绿的山涧。
山涧之内,有一座造型别致的别院。
别院的门楣上书:灵祭阁。
这个名字给杨九天一种若熟悉,若陌生的感觉。
灵祭阁,第一个联想到的,竟然是灵州大陆。
那里没有茫茫的白雪,有的只是动人的琴音,和如沫春风的闲适之感。
琴音绝响,佳人清唱:
“天生修罗,修罗却无情。
无情生万物,万物教修罗忘情。
忘情不忘我,忘我又教无情生有情...”
再次听到这个歌谣,杨九天立时想起刚刚进入魔法幻象的那一刻。
那时候,他警告自己不能在魔法幻象里陷得太深,否则就很难走出这个地方了。
他又一次怀疑,难道自己眼下所见的一切,都是假的?
此念头刚刚盛起,一个俊朗的年轻男子,从别院里大步走了出来。
他中等身材,脸上带着充满孩子气的笑意,一双眼睛也同样很清澈,令人难以从他的身上看到丝毫的危险之感。
杨九天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对于这种人的出现,连他自己都有些害怕。
他无法看透眼前的那个男人,但从他那稳健的步伐,以及那种从容得体的一颦一笑,只感到这个人一定非同寻常。
“你是?”杨九天尽可能地平息自己的呼吸,率先礼貌问道。
那男人笑着走近杨九天的近前,停下脚步的时候,整个天空的雪花已经全部停止了飘落,“我是于小非,是因追踪你身上的碧海珍珠而来到此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