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秦凡第二次来到火灾现场，不比上次的熊熊烈火，这次他面对的是大火之后的废墟。热烈之后的萧瑟感，一阵飞灰从眼前飘过。
秦凡本来是不愿意来这里的，他觉得应该先锁定凶手先调查。早上从东陵园回来之后，他满脑子都是岑萱，她父母十年前死于长厦大火，仅仅是这么一点细微的联系，对于线索都没有的他们而言，就已经是救命稻草一般了。可是常贺非要拽他来到这里找线索，说什么没有线索就不能随便抓人，秦凡鄙视了他一眼，一个不守纪律的警察根本不会讲出这样的话，他是无法确定岑萱有问题。
的确，十年前的长厦大火，烧死、烧伤的人不计其数。如果按照秦凡的观点来看的话，那所有人都可疑，所有人都该抓。可事实是这样吗？
常贺觉得真要查人的话，也得有点真凭实据。
秦凡的叫提在了一块玻璃碎片上，碎片飞了出去打在了白钢门柱上，发出了一阵清脆响亮的声音。
常贺回头瞪了他一眼：“小心别破坏犯罪现场。”
“该破坏的早就破坏完了。”秦凡低声嘟囔了一下，那么大的火，就算有证据也焚烧干净了，好几车消防员在这里救火，就算有痕迹也冲刷干净了。他们来这里纯粹是白忙活一趟，根本什么都找不到。
两个人踩着脚下的玻璃碎片，慈悉牢率的向前边走去，留下了一串笔直的脚印，秦凡低头看了一下，地.有两个新的脚印。
岑萱刚才一定上来了，按照脚码的尺寸看来，是她的脚印没错，但是另一个脚印是谁的？
秦凡的脑中飘过了张泉的身影。他们认识？
他和常贺停在了一个冰激凌店面的前边，此刻这里被大火烧的一片狼藉，纪颜摸了一下门面，他想起自己之前曾经在这里和童意吃过冰激凌，当然是自己厚着脸皮请她过来的。那还是几周之前的事情，没想到才过这么短的时间，这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还有比命运更加无情的吗？
当然有，纵火犯。
他们站的这个位置刚好就是之前张泉和岑萱站的位置，时间流转，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俊男靓女变成了邋里邋遢的刑警队长和敏感多疑的小说家，他们看不到十几分钟之前留在这里的画面。
常贺弯着腰，低着头，拿着一个昨天在路边摊顺手买的一个放大镜，煞有介事的蹲在地上仔细的检查。结果，当然什么都差不到。他沾了满手的灰烬，脸上蹭的跟个花脸猫一样。
“我就说什么都找不到嘛！”秦凡干干净净的站在一边。
“你还好意思说风凉话，一直站在一边一动不动的。”
常贺掏出纸巾蹭了蹭脸上的黑灰，结果越擦越脏，气的他把纸巾随手丢到了窗外。
其实秦凡懂得的道理常贺还能不懂吗？只不过他想，能找到一根头发丝也比什么都找不到要强，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他再去从十年前的那起火灾案开始调查。
这时梯门打开了，他们走进了阴暗狭小的电梯里。抬起头，他们看到了电梯左上角的摄像头，闪烁着红色的眼珠子盯着他们，告诉他们“勿做坏事”。反光内壁将他们的影子照的有些扭曲，秦凡忽然想起了那个消失在电梯里的黑衣人，他的身体颤栗了一下，总感觉电梯里还留着那个黑衣人的气息。
“他用什么方法骗过了我们的眼睛？”秦凡嘟囔着。
常贺怔了一下，他问秦凡：“你觉得是他骗了我们？”
的确，在这样一个空荡荡的环境里，一个人几十秒之内突然消失，所有的监控视频都查不到他进出的踪迹，要么他是一只鬼，要么他用高超的伪装方法骗过了他们的眼睛。以刑警的角度来权衡两者的比重，显然是后者，马列哲学主意是几乎是被老师硬生生塞到他们脑子里的。别的理论他们没学懂，但是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这个世界没有鬼。
“我这两天想了想，你看哈，他在卫生间袭击张晴的时候穿的是黑衣服，纵火的时候穿的也是黑衣服。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对黑衣服情有独钟，但是黑衣服可以遮挡他的面孔，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因为我们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黑衣服上边。所以我觉得他可能会这样。”秦凡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露出了一件黑白色的T恤，随后他指了指监控探头，又做了一个走出电梯门的动作。
“你是说，他趁着电梯门黑着的时候，将自己的帽衫脱了下来，而我们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黑色帽衫上边，自然也就注意不到穿着别的衣服的人了。”
“更重要的是，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将犯罪凶手锁定在男人的身上，也可能是女人。我们要将所有同时间段，围在电梯附近的人都查一下，范围规定在五楼到十五楼之间，人群锁定在监控探头所拍到的，徘徊在电梯附近的人。上次看的时候我发现那边的人并不是特别多，动作量不是特别大。
秦凡觉得自己的想法还不错，至少按照他的方法，他们还有一丝希望。
常贺点点头，立刻给刑警队的值班人员下达了命令，将秦凡的想法原封不动的照搬下来，警员听到之后无耻的拍了一下马屁，说什么常贺真不愧是余州市的名侦探，居然如此聪颖过人之类的云云。
太浮夸的马屁就成了辱骂，更何况这个想法是秦凡的，和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气的常贺将那个警员臭骂了一顿。
“怎么？不高兴了？”秦凡笑了笑，这回换他讽刺他了。
“没有。我想起了你说的话。”
电梯门开了，他们两个走了出去，穿过大厅的时候，有一两个人与他们擦肩而过，常贺避过了那几个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商户，等到他们过去了之后，他开口说：
“我觉得可以在你所说的范围之内再缩短一下，比如结合十年前的那件火灾，也许两者之间有某种联系也说不定。首先我们大体可以确定对方不是为钱财纵火的，那么就有可能是为了十年前的火灾而复仇。”
“复仇？可是十年前的事情不是......”
“狗屁意外。”
常贺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他们上车之后离开了这里，在常贺家附近点了两碗羊杂面，还没等动筷子的时候，常贺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接通了电话，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
“喂，常警官，你怎么不过来了？”是张晴。
“哦，我昨天想了一下，觉得U盘的事情和纵火案可能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所以我现在着手调查纵火案呢！”常贺忘了和她说这事了。
反正现在看来，苏平也没死，U盘也没被拿走，事情不好也不坏，很胶着。
可是对比之下，纵火案要比U盘更加紧要，今天是第三天，还有两天的时间，不破了纵火案，他的乌纱帽有危险。
“什么！那你不帮我找U盘了？”她尖叫了一声，把常贺的耳朵震得嗡嗡响。
“找找找，别喊了。”常贺不耐烦的说道，然后问她：“苏平醒了吗？”
“没醒，医生说要在过两天。”
“两天？那足够了。”反正破不破纵火案，两天之后这个案子也结束了，于是常贺安慰了一下她：“你的U盘呢，我觉得百分之九十在苏平的手上，你千万不要着急啊，先等两天，等他醒了自然就告诉你了。不过呢，我觉得他那个室友周文有点不靠谱，这两天还得麻烦你照顾苏平一下，有什么事情再给我打电话啊！”
没等她拒绝，常贺是已经挂断了电话了，他苦笑了一下，没想到居然还让这个女孩给缠上了。
“有美女打电话？”秦凡瞟了他一眼，低声嘟囔了一句：“明明是我救的她。”
“哈，你吃醋了？”
“吃醋才有鬼呢！”
他狼吞虎咽吃光了碗里的面条，正在喝面汤的时候，他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他还以为又是张晴，结果是刑警队的队员，看来交给他们的任务已经有结果了，他立刻接通了电话。
“喂，队长，我们查了一下，九点三十分到九点四十分之间，有可能从电梯里进出的人一共有七个人，四个人是顾客，两个人是员工，还有一个人是长厦十楼的管理层。他们七个人之中，唯一个与十年前的火灾有关系的，就是那个管理层，他叫英达，今年四十二岁，十年前他曾经和另外四个地头蛇勾结，想要将长厦十楼的摊位租赁价格提升，结果遭到了商户的一致反对，双方还因此发生了很大的争执，据说还动了手，不过租赁价格始终都没有抬上去。就在这件事情发生后不久，长厦就发生了大火，烧死了不少人，大火之后长厦得到了政府的资助开始重建，重建之后，那五个投机取巧的地头蛇与公司签订了租赁合同，成为了长厦十楼的管理者，十楼商铺的租赁价格也因此被提了上去，而且这些年租赁价格还在逐步递增。据说有不少商户入不敷出。”
“真是吸血鬼。”常贺低声骂了一句，然后说：“把这个人的地址交给我，我去会会这个人，看看他到底是什么货色。”
几分钟之后，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了，常贺看了一眼，立刻收拾起东西，随手将饭钱扔在了桌子上，头也不回的说：
“走，人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