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主梦童秋号召各帮派杀杨欢失败之后,便终日在家闭门不出。
一日,他正端坐在大厅中冥思一些能够除掉杨欢的计谋时,一位弟子忽然进来禀报:“盟主大人!有人求见!”
“是何人?你可认得?是百姓还是宦官?”梦童秋把双眼一挑,朗声问道。
“乃一位身着青衣的道士,弟子等问的明白,那人只说是来自天涯,其余问话闷不应声。”弟子正声回道。
“道士?”梦童秋顿觉奇怪,沉思片刻后说道:“将他领去旁厅安坐,说我少时便来。”
盏茶时间,梦童秋悄然摸到旁厅处的一窗外观察。厅中坐着一位衣着肮脏,正左顾右盼的道士。此人不待兵器,面露焦急不安之色。打量一番后,梦童秋从原路返回,又从正路而入。行至门前,故着咳嗽,给了提醒。
道士听见声音,忙起身迎接了出来,笑道:“咳!久闻梦盟主热情好客,喜交天下俊杰。今日可是让贫道侯了多时,以猜想,怕是本道耽误着了盟主大人的好事了?”
梦童秋示意他坐下,听那话儿的弦外之音是怠慢了他,便吩咐弟子们沏茶做饭以示好意。
“莫甚好事,烦心之事甚多,又加上几个盟帮正生矛盾。听弟子禀报道尊来时正在陪同调解之中。怠慢了道尊,梦童秋向你赔罪了!”梦童秋虽是对此人印象陌生,从口气中却感到了古怪。在江湖中,武林中还是第一次听见一位登门拜访的来客在自己面前,在武林盟主面前说出了尖酸刻薄的话儿来。看来此道士定是来者不善之徒了。
“哪里哪里!梦盟主过谦了!”老道摆手说完,扯下假发假须,脱下道衣道袍来。显出原形后才又说道:“贫僧从少林而来,法号‘惠普’,来到此地有异紧之事。贫僧的另一身份在此不便透露,往后,梦盟主面见千岁大人自是明白。”
梦童秋见他抬出魏忠贤,立即想到十三鹰被安排潜伏在各大帮大派之中。这些鹰里,有的鹰则是他们帮派中原有的人被定了一个鹰的身份。
“大师不必担心,既是千岁的人,我等便是赶上了同一条船儿。刚才有所怠慢,望大师海涵!”
惠普不露客气,而是正色道:“少林方丈惠空已向朝廷发出一封密函,并委托一位手执纸扇的公子秘密送京。信函内容虽然不知所云,老僧定料是向熹宗而去。”
“那又如何?”梦童秋忙问道。
惠普突然起身正色道:“趁那老秃驴受伤之际,望盟主派人灭掉此派。或扶贫僧正坐主持大位,往后也好举兵策应。如若成功,梦先生定能在千岁大人面前荣升正官了!”
梦童秋一听要派人灭了少林,心里一惊。忙解释道:“少林乃是一中正之派,我虽为盟主,却不得号令群雄攻打。否则,此盟主之座定被他人弹咳。除非,那方丈老儿有对国家叛逆或附逆之事的把柄。”
惠普听后,冥思苦想了好久后,丑笑道:“此事好办,我这便返回少林。望梦盟主十五日后举兵便是。”
梦童秋正要询问“此事好办”是何意时,惠普却摔手出门而去了。
当惠普在返回少林的途中却发现客栈中的二位同伙已经死去,捆绑在箱中的那位跟踪自己的小野僧已不知去向。以留着打斗的痕迹能够证明有高手来过这里,不排除是往京城送密函的那位少年。看来自己身份已经暴露,他想到这里便找一隐辟处安生下来,只等十五日之后向梦童秋撒一个弥天大谎。
六合山庄的上空阴沉沉的,圆盖似的罩在头顶,时不时地猛地刮来阵阵狂风。苍叶凋零,孤零零的被无情地卷入像黑洞似的夜色中。
杨欢站在被推开的窗户内迎风注视着狂乱的夜。他矗立着,像块散光的石头。虽秋风刺骨,可也侵袭不了内心的焦灼。这世界太乱了,朝廷宦官集团当道、天涯外寇作乱,武林更是腥风血雨。一片内忧外患,民不聊生之景。目前自己看似一位宝位堂皇的“日月总舵主”,然而,众徒并未朝心。九帮十八派广布四方,每一帮派仍是旧人把持。以如此之貌,自己和北化雪老前辈是不能控制的。
还有齐齐格儿被自己留在他处,也不知她此时此刻怎么样了?现在,自己暂时有了安生之处,过几日如情况不变或更好些时还是把她来到自接到自己身旁吧。
“杨公子踌躇些何事?虽一青春之身亦不可与自然现象抵抗。如此叮人的风锥子是不可迎面对立的。”
背后传来了话音,柔软和蔼的语气顿时让人觉得温暖。
“多谢先生提醒,您应早生安歇。”说到这里杨欢转身闪目又道,“我实在无心入眠,心似流水翻滚。源是未来与过去皆在迷茫之中。”
灯光暗淡,北老先生未能望睹杨欢的神情。定神注意,在他那话音里却能融入,感应,体会着一分无奈和心酸。
“呵呵!”北老先生微笑道,“以老朽所想公子心怀忧国忧民,故而,互想连篇。岂不知我大国荣华总有异国嫉妒。现而虽是朝廷不正,但祖国江山完整。为了保持这一永存还需公子标杆立义。你虽身负不白之冤,但这污蔑只是短暂,人民又岂能不知?”
老先生的一席话瞬间渗透杨欢之心。他脸红心跳的回道:“先生真是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如若身居朝廷正坐真乃国民荣幸!”
……
二人秉烛夜谈,正尽兴时却传来鸡鸣犬吠之声。朝外一望,却是曙色初露了。推开门来,步出门外。一股股似清泉之润的空气顿时让人身心舒适,精神抖擞。
梦童秋细算良久,同几个心腹商量派无数得力狡猾之人潜入“日月会”的九帮十八派中进行收买人心。以金银之诱,美女之色进行刮底似的拉拢各帮派中的把持者。部署完毕后便休信一封派人送往六合山庄。同时,重金邀请巴瓦峰的西惊风与万枯骨的锺枯力。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便倾巢前往六合山庄。
一日正午,天地悠儿二人在互相为过去荣耀之事怀念时却被一种诡异的声音惊着了。带着讥讽和嘲笑,那声音笑道:“二位先生本是人中俊杰之英雄,而今却落得了一副丧家之犬。”
二人目搜四处皆闻其声不见其人,那笑话末尾又连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恼怒的很,是何方高人隐身着笑?若是交朋结友还需显得身来!”天悠儿抽出长剑立于门楣下正声吼道。
“哈哈哈哈……”在一连串的鬼笑中一溜儿黑影直冲冲地从院外穿门飞入厅内。
二人朝黑影定睛一看时,那黑衣人却定坐在厅中的大椅上了。头发灰白,面如麻梨。
未等二人开口那人却先说道:“在下乃是梦盟主的心腹,受盟主之信来着二位府上拜访,意欲帮二位回归正坐。望你等莫辜负盟主赤诚之心!”说完,黑衣人立即变得恭敬礼貌起来。接着拱手又道:“杨欢鼠儿同北老儿强夺本该属于你等大座,那二人此举之事过于了强盗行为。梦盟主身为武林盟主又岂能不管,若他等为所欲为下去岂不乱了武林正规!”
天地悠儿被这位言是梦童秋派来的黑衣心腹说的宛如死鬼唤醒了新魂。忙过来陪坐下,温笑之后地悠儿先开了口,他说:“我兄弟二人对盟主之心甚是感动。可上次盟主发出的‘江湖追杀令’让武林地动山摇,可又令杨欢如何?无数群雄四处追杀,可一番折腾下来他依旧鲜活的很啦!”
地悠儿的一番话令黑衣人突然面露尴尬,不悦之色。很快,他又转化成了一只温顺羊羔样。点点头,含着装出来的微笑,忍着心凶说道:“这正是我来拜访两位先生的所以了!”
“噢!”天悠儿一听此话心头仿佛打开了结,转目朝地悠儿投去了眼光。两人会意了此人来到此地的目的便是要里应外合除掉杨欢等人。
黑衣人在天地悠儿脸上的苟合中瞧见了默认神色,忙又沉重地说道:“盟主之意也含朝廷之意,魏千岁早已广布重兵海捕杨欢厮儿。眼下,锦衣卫同黑衣队正四面围来。不过几日,日月匪巢便是一片瓦砾坟场。你二人难道愿同朝廷对抗?与千岁为敌?”
天地悠儿两人直听得面面相觑,神色惊慌。天悠儿忙起身红着脸温润道:“我等自然不敢,只是我兄弟二人对生活之道突转方向了,想隐于野林中或山谷里又或溪流旁闲过余生,不再进这黑白之门。江山与社会,豪强与争锋我兄弟二人皆亦望透。”天悠儿刚说到这里时地悠儿突然也抢着道:“我家兄弟说的是,还望盟主使者转告。其意实在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皆因年老体衰如风中的枯枝。”
“噢?”黑衣人突然张嘴觉得含糊了。待僵直的面色柔转时猛地大笑起来,笑道:“白人不才,武林中的诨名为‘白剑章’,早年乃是一位永陵守墓人。突一日,在崩塌的墓碑中拾到一本剑谱,名曰‘白剑剑法’。更诧异的是在剑谱的最后一篇里暗记了白剑的藏着之处。为此,我找到白剑苦练剑法,其果是要人生显华,而不是你等苟且偷生的忍辱了。更者,那‘日月会’本该属于二位,你等这般模样如何怀待你等已故的师父呢?”
“咳!”天悠儿大叹一声,抬眼望了一眼师兄后便不安地在厅中踱起碎步来了。
“咳!”地悠儿也叹了一声,随后去门楣下的宽椅上落座了。
“咳!”白剑章见此情形把眼珠一转,转笑道:“两位可是会错意了,盟主之意二位不必亲自参加。只需招拢旧部架空杨欢便可,同是一件奇功哩!”
话过半晌,那二人依旧低头不语,面露为难之色。
白剑章抬步朝天悠儿走了过去,从怀里摸出银票递上。
“此乃个盟主之意!”说完朝天悠儿怀里一塞,一撩袍子将要出门。
“白使者请留步!”天悠儿见他欲走便猛地脱口叫住了。
白剑章一听叫身转身问道:“你等可是想妥了?”
天悠儿朝地悠儿一招手,把他使唤到了身旁,三人便要重新落座商议。天悠儿正要吐话,几名杂役却却从门外端来了几色杂香的菜肴。
天悠儿见此来了兴头,吩咐上了一坛好酒,起身朝白剑章赔笑道:“尚才多有冒失,我兄弟二人只能借酒以表愧意,此酒甚好,本省只得一坛。自酿之,取巅峰之露水,摘云树之米粒。如今,那巅峰已削,云树已枯了!”
白剑章端起酒杯嗅了嗅,丝丝酒香让人心醉,喃喃道:“真乃稀罕货,今生不枉有此一行,如此尚品赛天下琼浆玉液了!”
酒过三盏后天悠儿分散了厅内的杂役和丫鬟,满酒后提道:“我时常想着为师的功德,为建立‘日月会’耗尽了心血。尚才诸君话提朝廷和武林同时而动,那料必是一场空前的决斗。数千人的对垒误死误伤将不计其数矣。既是杨欢之祸将那祸胎儿除掉便可。以毒,以暗箭伤人妥帖些。找一时机将白老儿隔之,再暗箭齐发。诸君以为如何?”
地悠儿又补充道:“如若茶毒不成,揽几位像诸君般的高手,挑一风高黑夜下手定能成真。”
白剑章听后略思片刻后缓缓道:“此计虽佳却不知梦盟主作何感想?还得亲身禀报才作定准。倘若本次杨欢再次逃脱,往后怕是难寻踪迹了。”
三人最后商谈,以下毒为首,若不成,再派高手暗算。当酒坛见底时白剑章便起身拱手而去了。
待白剑章走后,天地悠儿对目含笑。天悠儿摸出银票闪目一瞧笑道:“师兄,你以为梦童秋此番打底乃是何意?纵有,我兄弟二人如若失败又是如何呢?”
“你以为呢?就杨欢而言是何等聪明,那北化雪又是何等聪明?早已对我俩防范有加。”地悠儿撇了一眼天悠儿手中的银票,有意暗示那银票却是买命的银子。
“哎!”天悠儿见师兄言之有理,忙收揽起脸色,悲哀地哭诉了起来:“我师兄二人真是命里多灾,将师父的祖业送将他人之手。送去也罢,现而却要以他人之令夺回,这明理儿是送命的。”
“咳!”地悠儿见师兄惨像动容,心头猛地一颤,顿时涌出热血来。顿时豪情澎湃道:“师兄不必为此多虑,将此事交付于我罢。”
听地悠儿如此一说,天悠儿忙抹了一把眼泪,激动地望着师兄。
白剑章行至几日,在半道的林路中与梦童秋所带的队伍碰了个正面。他将收买天地悠儿成功的消息和新的计划如实禀报。梦童秋听后将他唤到跟前轻声说道:“此计甚好!同意他等的计谋。你还得返回那二人的跟前将我之意道明一番,免得风吹梦醒。”说完,又心生疑病,猜想一番后又唤来几位随从,令各个去请锦衣卫与黑衣队。
秋空蓝蓝,山川如鹅黄之色。
远远望去,六合山庄如同被包裹在鹅黄绒毛里的嫩黄色的肌肤,一片沉静。然而,在枫叶和枯黄的笼罩里,庄园却显现得宛如一个苍老无助的老人。也许是林中的落叶将它于覆盖,也许是周围的枯草将它于遮掩。
正厅中,杨欢依然站在窗前默默地望着窗外。他沉思,在深深的体会。以前,只身浪迹江湖,虽是险难重重,可心儿却是敞亮的如大海,如高空。现今儿,坐了这‘日月会’的大座反倒觉得被绳捆索绑那般。也许吧,像北先生说的那般,有了统领之位才能标杆立义。以一人之力怎能抵抗外寇内匪呢?
心思正沉浸时却被从门外姗姗而进的丫鬟唤醒了。
“总舵主!”那丫鬟手捧一茶杯,将身子微微一歉,张开小嘴儿温柔地说道:“奴婢正在储物间清理卫生,发现了今儿来的新茶袋。好奇地一闻,却是我家乡山茶——云雾茶。它乃云贵稀罕货,茶水清亮,似朝露之水。奴婢香芸还是头一次在庄上遇见。欣喜之下便为总舵主冲来,趁水正滚您尝尝味道如何?”
香芸说完定在原地,滚烫的茶杯似乎快要溶化那嫩滑的小手。她微笑着,含着羞态。红红的脸儿已经冒出了一些微微的小汗珠。
杨欢接过茶杯温和一笑,回道:“多谢香芸姑娘的美意,往后你可不能自称奴婢了。杨欢何德何能居妹妹儿的主子呢?”说完,揭开杯盖伸鼻深深一嗅,装着一副沉醉感来。
“嗯!”杨欢沉醉道:“如姑娘所言,此茶香味极品!”说罢就要送进嘴中。
“慢来!”突然,香芸娇喝了一声。她仔细端详着茶水,喃喃道:“奇怪了,怪了呀,茶水怎地短然间混浊了呢?”她抢过茶杯再看一遍后又喃喃道:“此货乃冒品,还是将它泼了去吧!”说完,她来到门口将茶泼于地面。
“总舵主!”香芸突然面如土灰,立在门口喊道,“此茶有毒!”
杨欢来到门口一瞧,心头一震,泥土上的茶水正鼓着白泡。
香芸面对如此严重的情况吓得浑身瘫软,朝杨欢央求道:“香芸不明此茶有毒,险些酿成大祸,望总舵主责罚!”
杨欢连忙将她拉起,微笑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姑娘心细真令人叹服不已了。害我之人隐于无形,哪里是姑娘之错,将那毒茶埋掉便可。”
香芸谢杨欢不责之恩后,哭泣着离厅而去了。
过了几日,临到了一个风高月黑之夜。六合山庄的门童护卫仿佛瞅见了夜色中的鬼影,如连绵拱起又收缩的弯着背的黑色。刚要惊呼便瞬间被冒出来的鬼影用长刀剃的骨肉分离。
杨欢斜卧在宽大的楠木床上,双目沉闭,面色安详。屋顶上的琉璃瓦正被悄然无声地揭开,很快,无数双黑手已张弓搭箭。
从揭瓦的那一刻开始,杨欢便发觉了异样。他继续装睡,以为房顶上的‘君子’将是前几日送那茶毒之人。希望那人落于房内抓个正着。然而,如数房瓦被揭时才想到自己被困。为此,眯着眼缝儿瞅着那无数的弓箭。此时,若翻身下床定能射成刺猬样。如何是好?他很快想到了厚厚的棉被,只要身子一缩,把棉被一裹,将是一条不错的逃生之计。
闪念刚过,房上的弓箭已经齐发。箭未到,杨欢的身子已经缩进棉被。顺势一滚,专进床底,把双手一抬,拱起一张床板朝侧房里退。
刚到门口,突然腿上一热,一支暗箭射在小腿的肉中。进了屋,丢掉床板,推窗而出。忍着疼痛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