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小妹浑然不觉自己一行人早就被盯上了。而另一边,陆机也正为另一件事烦恼。
“呜啊啊啊啊!!!师父不要我啦!!师父是坏蛋!!大坏蛋!!”
葡萄酒瘫坐在地上,大哭不止。
在她身边,环着一圈阵法禁制,把她牢牢困在里面,根本走脱不得。
陆机拍了拍手,任葡萄酒怎么鬼哭神嚎,就是铁面无情,丝毫没有解阵的意思。
他是不可能带葡萄酒走的,这是原则问题。葡萄酒家在青州,而自己跟韩霖又得走险路回宁州,带上葡萄酒对她不好,对自己也不好。
更何况,自己本来就只是和pY黎爷孙两代利益交换,自己当了两年便宜师父已经很够了,不能再多了!真当小爷我不记仇的?
“这个困阵只会持续一炷香时间,到点了就会自动解开。你想回家还是想待在葡萄宗随意,总之你我师徒情分到此为止,你滴明白?”
“呜啊啊啊啊啊啊!!!!”
葡萄酒不答,就一直哭。
陆机心中好笑,说你这黑心丫头装锤子呢?换成赵萍嫣在我面前哭哭我说不定还可能心软些。你?尽管哭,反正嗓子疼的不是我。
他扭过头去,朝另一边喊了声:
“韩大天骄,你刮地皮刮完了没!”
咻的一声,韩霖一个跃步就出现在陆机身前,只是她眉头锁紧,显然是闷闷不乐。
“刮个屁。”
她碎碎念着:“两座山翻遍了,除了葡萄还是葡萄,屁都没一个。”
被困在阵法里的葡萄酒吐槽道:“但凡能有点值钱东西早被我们掏出去卖了!”
韩霖不搭话,显然没跟葡萄酒在一个频道上。
她自然不是去搜刮什么的“财产”的,就葡萄宗这破败模样,想也知道不可能有什么明面上的好东西可以找。
韩霖在乎的是“仙人遗迹”。
千机道人作为三十万年前下界仙人,时光蹉跎,九州已经不剩下多少有关千机道人的讯息,甚至“千机道人”这个名号都不见得有几人知道。要不是陆机明晃晃的那本《千机百阵图》摆在眼前,韩霖甚至都不信有这么个仙人曾经下界。
而千机道人摆下两个逆天造化阵,难道真就只是让葡萄宗种点葡萄?
不能够啊!
那必然是有什么惊天大秘密啊!
仙人洞府?秘密传承?不世机缘?往昔秘辛?
我桀桀道人作为天命之子,那必然是与这份奇遇有缘的呀!
然后她就浪费了两年时间。
这两年来,韩霖不信邪地一遍遍把两座山头犁了个穿,愣是没找到一星半点“奇遇”。
而葡萄酒目睹一切后总是能适时补刀:“我说过了!我们pY家在这山旮旯里住不知道多久了,但凡真有奇遇也轮不到你啊。”
每每此时,韩霖总是恼羞成怒,便说些难懂的话,什么“我是主角,主角你懂不懂”“有机缘肯定是等我来开”云云。
陆机倒是吃瓜看戏,任由韩霖表演。
“不应该啊?”
韩霖魔怔了半天,终归是不得不承认这地方可能真的没有任何机缘。
陆机阿巴阿巴又恰几颗葡萄,颇为幸灾乐祸地说道:“那我们上路?”
“走吧走吧,我可不想真在这吃一辈子葡萄。还有,陆机你丫的遣词用句完全是故意的吧?能不能吉利点……嗯?”
莫名的,韩霖顿住一下,眉头稍稍皱起,不自觉往西北方向看去。
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表情变得相当严肃起来。
陆机葡萄皮一吐,惊道:“喂喂喂不是吧,你丫的还真找到机缘了?”
“嘘,噤声。”
韩霖蓦地掏出自己怀里的传音符,仔细对照一会之后,转过头来,颇为狐疑地盯着陆机问道:
“我说陆大圣人,你不会是跟你媳妇吵架了吧?”
陆机:“?”
哪怕陆机一向思维跳脱,此刻也跟不上韩霖的思路,疑惑问道:“你看见啥了?”
“我看见你家寄小妹了!在她身边还有当初我们宁王府见过的那人,以及我不认识的一个炼气期小丫头和一个金丹期女修——这倒跟你说的情况对得上!可你不是说你家这些人是坐飞舟回宁州吗?为什么她们现在在鲁山走陆路偷偷摸摸的跑?”
“你说什么!?”
陆机瞪大眼睛。
韩霖天赋异禀,神识之强完全不可以道理计。金丹修士神识外放也不过十数里方圆,韩霖只要认真探查,随意便能将百里之内的一人一物都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寄小妹一行人虽然面目上做了伪装,但那层伪装显然瞒不过韩霖。韩霖轻松就看见她们一行人在鲁山小路上穿行,说是“偷偷摸摸”或许有些过,却绝不是什么“正大光明”。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在躲着谁跑路呢!
这就奇怪了呀,陆大圣人你不是说她们坐飞舟回去的吗?现在我看见是啥?幻觉?
“你先等会!”
陆机赶忙掏出传音符。
一阵叽里呱啦的传音回信之后,陆机差点心肺骤停。
另一侧,寄小妹比陆机还摸不着头脑。
“不是,你个没良心的在外面躲两年把自己脑袋躲傻了吗?我说坐飞舟那是明摆着的疑兵之计啊,古神教那群孙子信了也就算了,怎么连你都看不出来?”
默契是一种很要命的事情,有些时候能够用最简洁的方式传达出最准确的信息,但往往有时候会造成莫大的误会。
陆机坐在地上,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表情满是懊恼。
他不是笨人,寄小妹一说“疑兵之计”,他立刻就知道了寄小妹的全盘盘算。
古神教多疑,对这种人,最拙劣最漏洞百出的计谋反而才是对付他们的上策。
可问题是,盯上寄小妹一行人的不只是古神教而已!
看着陆机传音过来的“常服是魔道天骄,修习过《天魔录》”消息之后,一股凉意直冲寄小妹脑门。
她第一反应是破口大骂——陆机你丫的这么重要的消息不跟我说!?
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随即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装作没事人一样接着往前走。
她这样突然一顿,显然瞒不过同行人,三人都好奇地扭头看她,但寄小妹很快就神识传音出去:
“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所有交流全部用神识传音!云玲师姐,烦请张开神识,仔细看看周围是否有人跟踪。”
云玲眉头一皱,金丹期的神识立即张开。
然并卵。
别说“尾巴”了,云玲甚至连韩霖的神识都没探查到。
“师娘,发生什么事了?”
赵萍嫣问道。
寄小妹深吸口气,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说话,装作一切正常。
她心中同样懊悔。
自己,真是自作聪明。
陆机不告诉她事情真相是对的。长清门跟魔道暗中勾连,这种事是能说的吗!
这两年来,长清门为查常服之案,在鲁港城中挨家挨户盘问各路人等,根本不给别人留面子。寄小妹她们也被盘问过好几次,针对“陆机”这个失踪人士更是被严厉责问。
只是,在寄小妹她们证明陆机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炼气期修士,无论如何不可能害得了那位筑基期大天骄后,所幸是被放过一马了。
无知,对被困在鲁港城的她们来说是一种保护。如果知道太多,比如现在,知道了长清门此种隐秘之后,再被盘问说不定就会露出破绽。
然而现在这个时间上——“无知”却成了最要命的致命伤!
如果自己乖乖坐飞舟回去,倒好了。
自己这边缺少了关键信息,长清门那边同样如此!古神教就算舌灿莲花,也不可能让长清门相信陆机这么一个炼气小辈能够谋害常服——陆机作为外来户连常服的洞府往哪开都不知道!长清门有足够的理由去怀疑古神教在那借刀杀人把他长清门当傻子耍!
可自己自作聪明!自作聪明!
在长清门眼中,我现在是在干嘛?我现在是在去找陆机这个“嫌疑人”汇合!我口口声声说陆机失踪了我不知道他在哪,却笔直往宁州的方向跑根本不去浪费时间找人——因为我真的知道陆机会走三千火山这条路回宁州!
这么可疑的行为,至少会跟上来看看吧!
可这能给他们“看”吗!陆机真的是凶手啊!
“冷静,还没到最绝望的时候,不能自暴自弃。”
寄小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长清门应该依然没有证据证明陆机是凶手,更没有证据证明“我”知道陆机的位置。现在长清门就算在行动,也应该只是因为“我”的异常行动而动作起来。
长清门只是在暗中观察而已,真正要命的,依然是魔道两宗。
如果他们古神教、天魔道、长清门三方真的暗中合作的话。现在的场面应该是——
寄小妹心中宛如明镜。
她虽仅仅只有炼气后期的神识,此刻却仿佛纵观整个鲁山地界,将前后众人一览无余。
“天魔道的目标是善仙子。铲除叛徒是他们一定要做的事情。根据常服这人在天魔道中的地位,也可能有‘为常服复仇’这一目的在里面。但这一点情报不足,暂且忽略。”
“古神教的目标是陆机。他们追杀千里就是为了杀死陆机这个看破了《奇门绝魂阵》的奇才,要将陆机扼杀在摇篮里。至于陆机是不是害死常服的凶手,他们不关心。”
“长清门的目标是韩霖。陆机作为从犯也一并算上。他们应该是对韩霖一无所知的,陆机是他们现在唯一的线索。他们希望由我找到陆机,好弄明白陆机是不是真正的凶手。”
“在青州地界,三方合作,自然是由长清门为主。古神教和天魔道不可能敢在长清门面前‘公然’造次。在我们与陆机汇合之前,我们是安全的,如果拖延太久,耗尽了长清门的耐心,则会徒生变数。”
“回城……不行。拖家带口偷偷摸摸离城,又莫名其妙回城,简直是把‘我真的有问题’这几个字写脑门上。”
“让陆机想办法洗清自己的嫌疑如何?不,不行,且不说他洗不干净,就算他真是清白,长清门也不会将这么一个外人看得多重。长清门在乎的是‘凶手’,没兴趣掺和别人的事,所以不会阻止古神教和天魔道动手,到时候依然死路一条。”
“同理,若是陆机一直不出现。我们在长清门眼中没有了价值,也会被古神教和天魔道的人拿下,生死不在我手。”
“所以,整场局的关键在于……”
“长清门……”
“在乎‘凶手’……”
“凶手……”
渐渐地,一个新的计划开始在寄小妹心中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