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重新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安拉斯伯爵。
此人虽是倨傲，但那张脸却并不显得刻薄，一张国字大脸反倒是很大气，一看就是个正经人。
而且从此人行为举止看起来教养也是不错，就算是那股来自与贵族身份的优越感让人看得生厌，理查却依旧不能否认，他的所有举动和细微习惯都完美复合王国贵族礼仪规定。
“那亲爱的伯爵大人，我能不能问一问，是什么事能让尊贵地您坐到我这个乡下土老帽面前呢？”
理查说着捏起了一块茶点整个塞进嘴里，然后猛地灌下了茶杯里剩下的药茶，最后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甚至他还偷眼看了看安拉斯伯爵的反应。
当他看见安拉斯那像是闻了路人的放屁一样的表情，理查心中得到了一种别样的满足感。
一旁的桑德拉本来还尽力装着样子，看见理查这毫无风度和贵族矜持的举动之后，直接被逗得差点笑出来。
而没有笑出来的原因，就是她嘴里含着一口药茶。
在几经忍耐无果之后，这一口茶水一点没浪费地喷在了安拉斯伯爵脸上。
安拉斯伯爵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星星点点地茶水自他脸庞向下滑落，越过那精心修剪的胡子，汇聚在山羊胡最底下，噼啪落在桌布上。
理查轻咳了一声，低眉垂目，完全没有抬头去看安拉斯伯爵的意思。
不过他的余光还是留意着安拉斯伯爵的动作，他现在所希望的，就是让这个让人倒胃口的家伙赶紧滚蛋。
不过让理查没有想到的是，那位安拉斯伯爵颤抖着身体瞪了他们一会之后，却又坐了回去，拿起桌上的餐巾开始擦拭脸上的水渍。
微微眯眼，理查一下就明白了，眼前这位安拉斯伯爵一定是有大事找他，不然刚刚那副做派都拉出来了，就应该摔门而去才对。
果然也不出他所料，仅几秒钟之后，安拉斯伯爵终于开口说道：“理查伯爵，我就有话只说了。这次来找你，是为了讨论一下公爵的继承问题。”
“对不起，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理查以最快的速度拒绝到。
他不知道这个安拉斯伯爵是不是有什么大病，要找他一个外人商量这么敏感的事情。
但他知道他只想和查尔斯公爵做一做生意，培养培养感情，有可能还要在需要的时候互相给予一下军事援助。
可确定继承人这种问题，理查肯定是不想插手的。
理查的这种反应似乎也在安拉斯伯爵的意料之中，他双手下压示意理查稍安勿躁，随后接着说道：“哦，伯爵大人，请稍安勿躁。”
他呼了口气，稍微稳定了一下后，轻声继续说道：
“在查尔斯公爵领，继承人的问题是允许公开讨论的，这是组训。哪怕只是一个在地里刨食的下贱贫民，或者那些该送上绞刑架的商人，也都可以向领主提出关于确立继承人的建议。”
理查坐正了身体，收起了笑意，正视着眼前这位尊贵的安拉斯伯爵。
“嗯，我明白了，但是我不想同你讨论这个问题。”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理查依旧盯着他，语气顿挫说道。
“不，请不要这样。您的情况我了解过，请相信我，支持公爵的长子，库托·查尔斯爵士一定会是正确的选择，事实上，公爵大人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要让这位长子继承他的爵位了。”
“恐怕不是这样吧，安拉斯伯爵。”
语调怪异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理查循声望去，一个衣着有些奇怪的家伙拎着一个看起来十岁出头的小男孩走了进来。
小男孩身上是朴素的贵族礼服，虽然是时兴的样式，但那件礼服用料看起来并不昂贵，也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
而拎着他的人，身上是一件类似燕尾服的紫色紧身衣，脸上用怪异的颜料涂着理查没见过的妆容，看起来就像是个精神病。
“阿布拉比，这里没有你这个小丑说话的地方！”
安拉斯伯爵站起身，朝着那奇装异服的家伙吼了一声，而后又向理查解释：“伯爵大人，这人是公爵的弄臣，是个精神有问题的滑稽小丑，请您不要相信他的话。”
理查还没有做出回答，阿布拉比已经拎着小男孩走了进来。
他在理查对面拽出了一把椅子，扶着男孩坐了上去。
他的动作像极了一位熟练照顾孩子的保姆，而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站直身体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调子又说道：
“哦~安拉斯伯爵大人，您的话实在太让人伤心了。理查伯爵，我尊敬的大人，请容我为您介绍，这位是公爵大人的幼子，卡尔洛。”
理查心里盘算着，眼前这个小男孩应该就是查尔斯公爵的第三个孩子了。
看来查尔斯公爵领的继承人争夺确实很激烈，他才刚到，长子和幼子的支持者都已经上门来找他这个刚刚得到领地的邻居了。
他甚至在怀疑，等过一会，是不是跟着公爵外出打猎的那个次子的支持者也快来了。
“啪！”
安拉斯伯爵猛地一拍桌子，又大吼道：“理查伯爵是公爵大人重要的客人，不是你这样的小丑，和卡尔洛这样的小孩子该见的！”
“不，并不是，我挺想见他们的。”
他话音刚落，理查就立马拆台，并且朝着卡尔洛伸出了右手。
小男孩倒是没有这个年龄孩子该有的怯场，他也是伸出了右手，和理查握在了一起。
阿布拉比看着眼前一幕，那张满是油彩的脸上漏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看上去会让人的寒毛都立起来。
而同样看见眼前一幕，又明显感到了理查敌意的安拉斯只是重重哼了一声，再一次重新坐下，并别过了头去。
理查和卡尔洛两人的手分开，就当理查在准备找个什么话题聊一聊时，刚刚在门口盘问理查的守卫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安拉斯伯爵似乎是又找到了表现机会，他扭头朝着守卫怒吼：“成什么样子！你怎么...”
而那守卫根本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大喊道：“公爵大人！遇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