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耶讲最近所发生的事和盘托出,提到了他最近的得失,也提到了眠龙山和草药的怪事。
他很清楚,胡寻的性格,看似内敛,但骨子里却又带着一丝冒险精神。
只要事情足够有趣,又没有什么可怕的坏处,想来这位寻少爷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宁耶这么想着,带着几分期待地看着胡寻。他等待着胡寻同意和自己一起前去眠龙山,探索朱家祖坟。
可是没想到,胡寻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
“宁耶啊宁耶,我原以为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你已经改变了,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一点都没变。”
胡寻脸上原本一直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哪怕遇到一些奇诡之事,他也极少敛去这丝笑意。也正因为这丝笑容,胡寻在旁人眼里一直带着一种神秘却又游离于世事之外的感觉。
宁耶很少见胡寻生气。然而此时的胡寻却以一种平时少见的严肃神情看着自己。
宁耶心头一凛,急忙问道,“寻少爷,你想说什么?”
胡寻见宁耶依旧一副一脸茫然的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
“宁先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当时你作为守陵人,为了家族的使命不惜以身犯险。当时我就非常敬佩你,虽然当时我们还没成为朋友,不过我敬重你这种为了集体而付出的精神。
后来,你我一同历险,我越发感觉到你是个正直实诚而且责任感极强的人。
但是与此同时……你也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毛病。你太盲从权威了。”
胡寻此时的眼中已经褪去温和,剩下的是无容置疑的冰凉。只见他淡静地看着宁耶,说道。
“宁先生,你此时座位右侧,坐着一位哭泣的小姑娘,你能看到吗?”
被胡寻用恐怖的眼神看着,又听见对方说出这样瘆人的话,宁耶心头一凛,情不自禁地往右侧空无一人处看了看,随即摇了摇头道。
“我的右边……现在没有任何人啊。如果寻少爷你说的是幽灵的话……寻少爷你应该知道,我从上次的意外过后,就失去了阴阳之眼和所有道行,看不到这些脏东西了。所以寻少爷你能看见的东西,我是看不见的啊。”
一提到宁海居发生的那次意外,想到自己从一个修道者变成普通人的经过,宁耶不禁黯然。
然而胡寻却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求,说道。
“宁先生。你想想,若你不是在那次意外里失去了灵力……如果你还和之前一样强的话,像这些事情,你一定能看清你身边究竟有没有东西。至于去古墓里探险这种事,又哪里用得着来请我帮忙?”
胡寻说到这里,冷淡地看向宁耶,
“那么,你应该没有忘记,你当初究竟是为什么会失去灵力的吧?在宁海居发生的那次意外,你应该比谁都更清楚问题的根源出在哪里。”
宁耶一惊,数月前那个使他身受重伤,把宁海居炸成一片废墟,又让宁耶自己失去所有道行的意外浮现在他的眼前……
这件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若要简单概括来说,其实就是宁耶无意中在宁海居里发现了一封先祖留下来的信。那封信里写着数百年前明月山盟祖先给后辈留下的一些安排。
取得了这封信的宁耶不顾一切地按照先祖当年的计划行事,谁知道数百年前的先祖的判断竟是错误的,而事件的结果就是宁海居被毁,宁耶身受重伤。
“早在那个时候,我就警告过你。尊敬长辈,守护传统并不算错,但是时代在改变,如今的我们没有义务把祖宗的一切都当作圣旨去执行。”胡寻淡淡地说道,“你那时候选择了一切听老祖宗的,结果呢?事实证明就算是祖先的话,也不一定全是对的。
那么如今,你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
胡寻说着,睁开了双眼,犀利地凝视着宁耶。
“我不是你们家族中人,我对明月山盟嘛……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据说你们的家族最初是由许家和朱家两个家族的人领导的,而你们大家族的人,都很尊敬许家和朱家的人。
尊权威敬长辈,这本没有什么不好。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你依旧要把朱老当作神去敬畏,对他给你做的安排全部接受吗?”
“寻少爷,你指的是……”
“你的那个所谓的婚约。”胡寻给自己倒了杯葡萄酒,淡淡地说道,“前几天我偶然遇到了姬灵了,她和我提到了你。她说你和白家小姐两情相悦,她看了很羡慕,但却不嫉妒。因为她说她能看出来,你是真心喜欢白小姐。我当时听了觉得挺高兴。
但是今天你居然告诉我,你居然为了一个家族长辈的话,就要去娶一个你不爱的女人?
你为什么不敢拒绝娶慕容清烟的安排?难道就因为这是你尊敬的长辈的安排,所以就必须接受吗?”
胡寻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得宁耶几乎要口吐鲜血。
他的脑海中又出现了春宴当晚的场景,朱老施加的压力和自己那欲言难言的痛苦,又重新浮现在心头。
他实在迷惘,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下头,咬咬牙说道,
“小蝉她是理解我的……而朱老,他对我,对宁家实在太好,我实在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让朱老痛苦,所以当时我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宁耶说着,感觉胸口像被大石压住,又像被烈火灼烧,要喷出火来。
他只能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说道,“关于这件事,请寻少爷你也不要多说了。你虽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是对明月山盟家族中的事,请你暂时不要下定论,请你再相信我的判断一次,可以不?”
宁耶说到这里,抬起头看着胡寻,“而且说实话,这件事是我的私事。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我是为了……”
“你是为了找人陪你去眠龙山朱家祖坟探索你父母的死因,还有寻找那奇诡的药草,才来找我的吧。”
胡寻举起玻璃杯饮了一口,淡淡地道,“我知道啊。你以为我前面说的东西,和这无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