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未留?”太后又不甘心地追问一句,拔高了声音。
泠妃怯怯地摇摇头:“没有。”
“你!”太后伸手指点她两下,懊丧地垂下手,一时间,也想不起究竟应该如何替她辩解,哑口无言。
外间石蕴海的惨叫声逐渐低了下来,然后是“哗”的泼水声,众人即便是在暖如三春的寝殿里,仍旧忍不住身上一寒。
荣祥进来,低声回禀道:“回皇上,石蕴海招了,他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人所为,与泠妃娘娘无关。”
陌孤寒古怪地瞥了泠妃一眼,意味深长,带着彻骨的冷寒。
这摆明就是在替罪,他一个小小的御医,漫说没有理由,更没有胆量去加害一国之后。
“究竟有没有关系,还要严加审问之后,再做定夺。给朕继续审,问问他动机如何?来龙去脉?又是如何跟那采买太监相互勾结,将有毒的绣线交给皇后的。尤其是......究竟是谁指使的?”
太后听闻说石蕴海已经招认,就心里一沉,对泠妃起了怀疑。可是陌孤寒仍旧不肯罢休,还要继续审问,她也有些惊慌了。
“皇上,既然石蕴海已经招认,还有什么好审问的?这是要屈打成招吗?”
“若是没有做过,他即便想招也招认不出来具体细节。朕是那昏庸无道的昏君吗?若是想屈打成招,一顿梳洗,相信这软骨头一定不敢隐瞒,朕想要什么供词没有?”
泠贵妃听到这“梳洗”二字,就忍不住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战。
这梳洗可并非梳妆打扮,而是一种酷刑,与凌迟有异曲同工之处,将犯人用开水烫过,再用铁刷子将犯人身上的皮肉一点点抓梳下来,往往犯人等不到肉尽骨露,就禁不得痛楚气绝身亡了。
那石蕴海如何扛得住?还不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她愈想愈怕,但是又不敢吭声,指甲掐进皮肉里都没有觉察。
荣祥领命,出了寝殿,一会儿又进来:“启禀皇上,那石蕴海不禁打,牙齿打颤,说不清楚话,然后又昏迷了。”
陌孤寒冷哼一声:“押下去,好生看守,只要清醒就继续审,全部招供为止。”
荣祥复又出去传旨。
泠妃满脸央求地看一眼太后,委屈抽噎:“皇上不就是想牵连妾身么?您就那么不信任泠儿?泠儿是愚笨,但是也不至于蠢到这样地步,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太后震怒之后,看着泠妃仍旧有些心疼,将信将疑:“既然那石蕴海还未招供,此事我们便以后再议吧,皇上?”
这是明摆着又想为泠妃求情了。
若是其他事情倒是还好说,绣线下毒那是毒害月华,以及她腹中胎儿,陌孤寒怎么可能容忍?即便是太后求情也不行。
“再议可以,但是,绝不姑息!”
太后点点头:“莫说皇上,即便是哀家这一关也过不了。查明真相以后,哀家做主给皇后严惩不殆。但是现在,一切还没有定论,难不成还让一群腌臜的奴才审问泠儿不成?那让她颜面往哪里搁置?皇上,就先让泠儿回去吧?皇后,你说如何?”
太后见陌孤寒斩钉截铁,便转向了月华。
月华笑笑:“自然一切全听母后吩咐,相信母后会秉公而断,给月华一个公道的。”
陌孤寒冷哼一声,不待太后说话,就当先开口吩咐:“来人,送泠妃回椒坊殿面壁思过,严加看管,一日一餐饭,不得踏出椒坊宫半步,也不得让任何人探望,违令者斩。”
“皇上......”
“母后就不要多言了,朕没有吩咐将泠妃下到牢狱之中,披枷带锁,已经是开恩。”
太后叹一口气,君无戏言,陌孤寒已经金口玉言说出口的命令,总不能让他再收回来。左右也只是禁足而已,不痛不痒,那餐饭自己自然可以通融。
泠妃也是犹如劫后余生,不敢多嘴废话,强忍了满腹委屈,叩头谢恩之后,乖乖地回了自己的椒房殿。
殿里只剩下了太后,皇上与月华三人,一时间静默。
先是太后开了口:“皇后,你如今有身孕,劳累不得,先回去歇着吧,哀家这里与皇上还有话说。”
“母后,孩儿也有话跟皇后说。”陌孤寒好不容易见到月华,有些恋恋不舍。
太后笑笑:“你们两人感情好,母后也欣慰。只是皇上现在不要任性,哀家好不容易才盼来这个皇孙,日日提心吊胆的,丝毫不敢马虎。你如今病体即将痊愈,过上两日洗去一身病气,再去清秋宫里找皇后,有什么话再说不迟。”
月华知道太后是有些话不方便当着自己的面讲,是要为泠贵妃求情。她站起身来:“正好内膳房笼屉上还蒸着点心,妾身回去迟了,点心火候过了就不好吃。一会儿妾身命人给皇上送来,正好也让母后尝尝。”
太后难得的好脸色:“乖孩子,既然有孕,就不要过于操劳,若是闷可以出去走走,那些杂事就交给下面人来做就好。”
月华摇摇头:“多谢母后,一点也不累的,这都是为*子的,应该会做的事情,月华以前太笨,只能从头学起。”
太后点点头:“听皇上说,他贴身的衣服都是你亲自做的,这一点,宫里哪个人都没有你有心。”
即便只是违心的一句夸赞,月华心里仍旧隐约有一点高兴,冲着太后与陌孤寒福福身子,便静悄地退出去,冲着陌孤寒狡黠地眨眨眼睛。
陌孤寒这些日子里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月华没有跟自己怄气就好。
门被月华从外面关上了。
太后坐在陌孤寒床前,带着一点央求:“皇上,此事就这样了结吧?”
陌孤寒斩钉截铁地摇头:“绝对不能!”
太后深深地叹口气:“其实哀家一样地疼月华肚子里的孩子,对于处心积虑想要加害她的人,哀家恨不能就此碎尸万段方才解恨。只是哀家适才想过了,此事怕是果真就是别人设下的圈套而已。”
陌孤寒一声冷哼:“母后就那样信任泠妃?”
“泠妃这孩子没有那么深沉的心计,也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皇上一直穿着那里衣不管。”
“没有心计?母后难道忘记了当初她假造鼠疫假象,暗算月华的事情了?那样周密的天衣无缝的害人计划一般人都想不起来。”
太后被驳斥得哑口无言。
“皇上你是关心则乱,你想想,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下毒之人另有其人,她见皇上烧热,便误以为是鹤顶红中毒,于心不忍,但是又唯恐一旦揭发了此事,皇上会怀疑到她的身上,所以就假借了泠儿的手投石问路?而石太医或者是受了别人指使,或者果真是中了圈套,屈打成招?”
“那母后你的意思就是鹤妃或者雅婕妤了?左右也只有朕的妃子们,会顾虑朕的安危。”
“你怎么不说可能是兰婕妤呢?”
“兰婕妤是个孤儿,宫里宫外连个亲人也没有,哪有这样手眼通天的本事?”
“有些人,你越是觉得不可能,她更有可能借着这层掩护暗中行不轨之事呢。那周远又是月华的人,保不准就是她们相互勾结了,暗算泠儿。”
陌孤寒无奈地轻哼一声:“母后为了给泠妃开脱罪行,谁都要攀扯吗?”
太后一怒而起:“若是皇上想要刨根究底调查下去,我们就干脆轰轰烈烈地查个究竟。左右宫里这么多人,哀家就不信那人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马脚。”
陌孤寒寸步不让:“那朕拭目以待。”
“你......”
陌孤寒已经缓缓合拢了眸子,不想再争论。
“好!此事哀家那是管定了!”
“随母后心意。”
太后紧盯了他两眼,见他心意已决,毫不动摇,愤愤地拂袖而去。
月华回到清秋宫里,怀恩还在,见她回来随手递给她一块刚出笼的红豆糕,自然就问起寻她去乾清宫为了什么事情。
月华也不隐瞒,将前因后果尽数告诉了怀恩。
怀恩将口中点心咽下去,连道万幸,然后愤愤地道:“这泠妃果真是屡教不改,上次因为下毒假传鼠疫一事,皇上没有治她的罪,她竟然又下毒害你。若非你觉察不对,发现了绣线里的毒,绝对难逃毒手。”
月华点点头:“原本皇上见投毒之人沉得住气,还丧气说计划失败了。没想到,误打误撞,一场风寒,炸出了泠妃。”
“那皇上怎么办呢?有没有严惩泠妃。”
月华一征,摇摇头:“还不知道呢,太后与皇上有话要说,让我先行回来,估计太后定要是为泠妃求情,不会坐视不管。”
怀恩忿忿的,有些义愤填膺:“要不泠妃如此胆大,屡屡犯下这么大的罪过,全是太后纵容的。我若是背后有这样的皇姑母撑腰,我也可以为所欲为。你看,雅婕妤和鹤妃就收敛多了。”
月华疑惑地道:“其实,我心里一直有点疑惑,正好你在,帮我一同分析分析。”
“怎么了?”
“就是石太医举报说周远与玉书夜里私会一事。”
怀恩满不在乎地道:“你不是都说了吗,玉书昨夜半步都没有离开清秋宫。那石太医显然就是在诬赖。”
月华微蹙着眉头:“正是为此,我心里才奇怪,石太医若是想陷害周远,这手段未免也太过低劣。他们既然是提前有了准备,怎么可能都不打听一下,留下这么大的破绽一击即破呢?”
怀恩“噗嗤”一笑:“难不成你盼着泠妃的计划天衣无缝,无懈可击,如今你百口莫辩,被打压了?”
“自然不是。”月华没好气地瞪了怀恩一眼:“我只是觉得有些反常而已。”
“你这是多虑!”
月华笑笑,耸耸肩膀:“或许是吧。”
怀恩见月华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便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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