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和泠贵妃的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一迭声地催促,太医连声劝慰: “微臣自当竭尽全力,贵妃娘娘千万急不得,也不要激动,尽量保持心情平和。”
泠贵妃觉得心里委屈,那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抽噎不止。
太后埋怨地瞪一眼陌孤寒:“孕妇就不能动怒,有什么事情要好说好商量,你说你好端端的,整这一出!”
陌孤寒抿抿唇,默然不语,听凭太后数落埋怨。
泠贵妃可怜兮兮地看着陌孤寒:“皇姑母,不关皇上的错,是妾身错了,妾身不应该任性,差点害了我们的孩子。”
陌孤寒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咽了下去。
太医利落地收针,抻袖子抹抹前额的汗:“暂时没有什么大碍,卧床安心养胎,平心静气,不得动怒,否则下次可就没有这样幸运了。”
太后轻拍心口:“谢天谢地,简直吓死哀家了。”
泠贵妃咬唇忍着泪意:“以后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再委屈,泠儿也言听计从,逆来顺受,再也不敢激动了。”
太后就犹如绝境逢生一般:“简直就是万幸,皇上,泠儿有些地方可能做的的确不够好,但是她的一片心思你是知道的,全都一心牵挂在你的身上。你一直冷落她,不闻不问,今日好不容易主动来椒房殿,又是劈头盖脸一顿训斥,疑神疑鬼地冤枉泠儿,也怪不得泠儿伤心欲绝。
哀家如今承认,月华这孩子不错,但是,你也不能对泠儿太绝情了。如今,什么事情都不及泠儿肚子里的孩子重要。关于刺客那件事情,哀家做主,暂时就此了结。”
“这......”
陌孤寒面对太后明显的包庇,自然不忿。
“这什么?月华不是平安无事吗?难道皇上非要闹腾得泠儿丢了腹中胎儿,这后宫里她褚月华一枝独秀方才甘心?若是褚月华不服,你就尽管让她过来找哀家理论!”
“这件事情不是月华的主意,是朕不想纵容那背后之人。”陌孤寒知道,月华为了能与太后和缓关系,做了极大的努力,他不想为此再让太后与月华的关系进一步恶化,因此出声辩解道。
“不是月华的主意那就更好,哀家问你,皇上,哀家的话你听不听?”
陌孤寒自然不能说不听,但是就此罢手,让那人逍遥法外,就意味着,月华下一次还会有危险,怎能善罢甘休?
“若不然这样,哀家也后退一步,皇上若是觉得不甘心,等泠儿平安诞下腹中胎儿再做计较!那刺客哀家同样深恶痛疾,到时候你愿意继续追查下去,哀家绝对不拦着。”
如今刚刚事发,正好是追查的好时机,等到过上两三月,风平浪静,那人肯定就会将所有的痕迹抹杀干净,还如何调查?
一旁的泠贵妃掩面而泣:“皇姑母,你就不要为难皇上了。明日就宣召邵子卿进宫,来椒房殿审问泠儿吧?泠儿会忍住这心酸和委屈,尽量摆好心态。”
“皇上?!”太后望着陌孤寒疾言厉色。
陌孤寒原本盘算得极好,没想到一番交战,竟然败北,只能无奈地妥协:“就依照母后所言。”
太后满意颔首:“这就对了,家和万事兴,什么事情都要大家退让一步,平平安安,不必争个你死我活,非要论出个是非对错来要强上许多。”
陌孤寒一个头两个大,不想再多言一句,转身便拂袖而去。
身后泠贵妃一声抽噎:“皇上......”
他头也不回。
陌孤寒没有想到,自己在朝堂之上运筹帷幄,所向披靡,今日竟然铩羽而归,败得一塌糊涂。非但没有兴师问罪,降住泠贵妃,反而还被太后自作主张,阻止了他继续调查下去。
这世上,他对两个人无可奈何,一个是月华,一个就是太后。
月华听他怒气冲冲地讲述完其间经过,免不得好生劝慰一番。
在她的心里,陌孤寒那是做大事的人,而女人间的这些手段,是不应该让他搀和进来的,只会消磨掉他一身凌云霸气。
月华也劝慰他暂时放下此事,不要再计较。正如太后所言,什么事情都比不得泠贵妃腹中的胎儿重要。若是她果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这以后也将成为陌孤寒心里的一大憾事。
反正,泠贵妃怎么也逃不出这紫禁城,若是那刺客果真与她有关联,总是会露出蛛丝马迹。
两人歇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陌孤寒起身上朝,心里仍旧有些愤愤然,因为不能为月华讨回公道而感到内疚,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顺了太后心意。
谁想到,沈家竟然还得寸进尺,不肯善罢甘休,在朝堂上闹腾出了极大的动静来,一下子惹毛了陌孤寒。
沈侍郎上朝的时候,直接将沈心才一并带了过来,而且是五花大绑。
沈侍郎在朝中的官职算不得大,但是在太后一党里却是首脑,他利用手中职权提拔起来的门生也多,因此在朝中影响力颇大。
众臣候在外面,见到这番情景不解何意,就自然上前打听了来龙去脉。
同样一件事情,换了一个说法,自然就是截然不同的效果。皇上听信皇后撺掇,无中生有,降罪泠贵妃,这一番添油加醋,简直就是人神共愤。
沈家一党,顿时义愤填膺,纷纷表态,必须要讨要公道!这长安岂能让牝鸡司晨,乱了纲常?
月华的独宠原本就断了他们利用裙带关系往上攀爬的路子,视作绊脚石,处之后快,如今捉到把柄,自然要借题发挥。
陌孤寒龙椅之上坐定,沈侍郎就推搡着沈心才上了金殿,一脚踹下去,沈心才踉跄两步上前,然后跪倒在地上。
陌孤寒一看这架势,也知道沈家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
他居高临下,看着沈心才,面上微微露出诧异之色:“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贵公子可是犯了什么罪过?”
沈侍郎一撩衣摆,跪在地上,铿锵道:“臣请罪,犬子前些时日因为收回我沈家旧宅一事,对皇后娘娘有所冒犯,恳请皇上降罪。”
沈心才与沈侍郎俱是早有准备,提前一番谋划。听自己父亲开口,立即应声附和:“皇上饶命,是罪民顾虑不够周全,因为有刁民抢占我沈家旧宅,赖着不走,一怒之下,言辞不周。
被皇后娘娘训斥以后,心才已然知错,并且改过,主动将旧宅赠予那刁民,再不敢讨要,还请皇后娘娘不要怪罪。而且此事心才一人做事一人当,与贵妃娘娘并无关系,还请娘娘不要误会。”
沈心才话中有话,名为负荆请罪,实为兴师问罪。一番话言外之意,就是月华依仗手中权势,强取豪夺,并且因为此事迁怒于泠贵妃,才挑拨陌孤寒与泠贵妃为难。
陌孤寒还未开口,沈侍郎扭头对着沈心才呵斥道:“闭嘴!皇后娘娘岂是那小肚鸡肠之人,怎会因为此事迁怒于贵妃娘娘?休要辩解,说你有罪便是有罪!”
“可是,孩儿那日进宫只是因为太后娘娘寿辰一事,并无他意,皇后娘娘缘何就误会心才另有图谋?”
沈侍郎与沈心才父子二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陌孤寒冷眼旁观,不急不忙。那些受了煽动与蛊惑的朝臣立即出列奏请道:“微臣今日也有听闻,皇上因为刺客一事误会贵妃娘娘,臣等斗胆请问,皇上是否有真凭实据?”
陌孤寒打眼一看,原来是刚从地方上提拨起来的一位都察院副都御史,姓蔡。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是急着在沈家人面前表功呢。
真真地不开眼,竟然连谁才是真正的主子都分不清了。
陌孤寒冷冷一笑:“蔡爱卿在地方上想必也是断案无数,政绩醒目,所以才步步高升,进入我朝堂之上。朕就奇怪了,你在地方上断案提审嫌疑犯人是证据确凿方才提审,还是有疑点就要开堂审问?”
一句话将他噎了回去,哑口无言。什么叫嫌疑,自然就是有疑点才叫嫌疑,若是证据确凿,那就是案犯无疑了。
陌孤寒慢条斯理地打开面前的奏章,看也不看他一眼:“朕在追查刺客的过程中发现新的线索,因此过去询问一声,怎么,不应该?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这贵妃就不能审了是不是?还是朕没有这个权利?”
“呃......微臣认为,沈公子进宫,并不能作为可以怀疑的凭据,有些牵强附会。”蔡御史仍旧逞强,壮着胆子道。
原本心里就不爽,看着沈家在朝堂之上结党营私,横竖不顺眼,这位蔡大人还不知趣,马屁拍得”啪啪“响。
陌孤寒“啪”的一声,将奏章合了起来,微微勾起唇角:“蔡大人简直高见。若是论起断案,朕委实应该自叹弗如。不若这样,此案呢,朕原本是想暂时作罢的。可是沈大人对于朕处理家务事的方法明显是不太满意,觉得朕委屈了泠贵妃。
朕也想快刀斩乱麻,还泠贵妃一个公道,还沈家一个清白,否则这样稀里糊涂的作罢,岂不让沈大人背了不清不楚的罪名?索性就将刺客一事交由蔡大人审理,给你三日期限,届时期满,希望蔡大人能够给朕一个圆满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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