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训第二日,依旧以宁越满盘皆输结束。
似乎是为了惩罚他之前动的小心思,今天夜珀出手狠辣了不少,完全不给前者任何机会。每一次惩戒的劈打,力道与角度也更加毒辣。
总之就是,结束的时候,宁越甚至只能蜷缩坐在一角,双臂环胸不住颤抖着,浑身上下血渍斑斓。若不知道的人看见,根本不会认为这是在特训,而是主人在惩罚一个犯错了的奴隶,因此而一顿毒打。
看着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惨样,夜珀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出手过重,轻轻一叹后,嘀咕道:“你就在这里歇一会儿吧,我去去就回。”
“嗯。”
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宁越合上了双眼,开始小憩。只是周身传来的撕裂般疼痛,让他根本难以静下心来,更不要提假寐入睡了。
在记忆里,就算当初还在云虚剑阁之时,犯了错受罚,也从来不曾遭受过这样的毒打。师尊孙旭对他再是严格,出手再重,也终究还带着几分怜惜。而夜珀的下手之狠,完全不知尺度,甚至有些让他终于领悟,什么叫做最毒妇人心。
很是勉强在调节着自己的内息,宁越咬着牙强忍疼痛,脑子还在继续回忆刚才交手的每一个动作。由于发觉到夜珀今日在戳穿了他的小伎俩之后的狠辣,故此之前本有的破招打算,并没有来得及施展。至少,他认为今日使用也将无功而返。
“我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被她看穿了,抢先一步拦截,招招式式都技高一筹。而且,这都还只是她不曾动用全力……我距离真正的强者,差得还太远了。”
感慨中,他又忽然察觉到一阵疾风掠来,睁眼一看,却是夜珀去而复返,不过手中多出了几物。又见后者急匆匆抓起地上散落的木碗,开始鼓捣起来带回的东西,捣碎搅拌后,倒入锅中再次生其篝火,进行加热。
很快,在宁越略显诧异中,夜珀连锅端起,拿到了他面前一递。
“喝了它。”
顿时,一股混杂的草药味道扑鼻而来,其中还带着几抹特殊的腥臭味。俯首一看,却见还在冒着气泡的一锅药液呈现棕紫色,还很是粘稠。
下意识间,宁越摇了摇头。这玩意闻上去看上去,根本不像能够喝的。
柳眉微翘,夜珀哼道:“这可是好东西,我先搁这里,等凉了点,赶快喝掉!”
“能不能问一下,这到底是什么?”
咽了口唾沫,宁越试探性发问,其实他心中也清楚夜珀不至于害自己,但就算说良药苦口,但眼前所见的熬制药液,太过难以下咽。
“几种魔族强者常用的拔出戾气的草药,再加上你猎杀的那支渊水鳄蛟的胆汁,这样混合出来熬制的药液,对你的伤以及之后的修为,都有好处。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要喝赶快。”
“行……不过,怎么也要等再凉一点吧?”
看着在余热中继续沸腾冒泡的药液,宁越探出的手又不由抽回。且不说这玩意药效如何,就这种热量他一口喝下,恐怕嘴巴喉咙都要烫烂。
“随便你。不过放的越久,药效越低,你自己考虑吧。”
说罢,夜珀重新坐回到这些天她最常待的位置上,闭目养神。
片刻后,感觉到内息稳定了许多后,宁越也端起了那口锅,刺鼻气味迎面扑来,他皱了皱眉头,苦着脸一仰首,一口气将棕紫色的粘稠药液饮下,以最快速度吞咽。
热流倒入咽喉,滑落腹中,余下的淡淡腥臭与苦涩充斥唇齿间,很是难受。肚子里在一片暖意后,又突然仿若被点燃一般,熊熊燃烧窜起,炙烤充斥四肢。
不过,又在宁越张口呼出大量灼热的时候,体内灼烧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冻结般深寒。瑟瑟发抖也不过短暂之后,热流再涌。
自此,他体内冷热交替,不断侵蚀经络与四肢,加上先前的一道道伤痛,简直就是一场惨无人道的折磨。蜷缩,就地翻滚,浪潮般的痛楚一阵一阵不断袭来,似乎要夺去他的意识。
睁开了眼睛望着那一边的变故,夜珀没有别的动作,只是静静旁观着。直到许久之后,似乎宁越也折腾累了,瘫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双目紧闭。她这才起身,缓步靠近后俯身蹲下,单掌拍出按在了其后背。
“这小子,根基挺扎实的,可惜后续修为中有些急于求成了,多股外力混合不曾好好梳理过。贪多吞咽,一时间能够勉强维持平衡,但长久下去,必然留下隐患,而且逐渐加大。希望这一次,他可以重稳根基,可别白费了我一番苦心。哼,真是的,我为什么要对他这般上心?明明是她的孩子,只是叫我稍微照顾下……也许,终究还是因为,是她和他的孩子吧?”
折腾之后的这一觉昏睡,宁越倒是格外舒服。梦中,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孩童时刻,与赢天旭与薇儿一同嬉笑着奔跑在山林间游玩,并肩进退,无忧无虑。
只是再后来,光阴似箭,晃眼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望眼所见,又是一片荒芜战场,尸山血海之上,赢天旭身影不见,余下的薇儿斜出长剑,一脸冷漠。
“薇儿!”
失声一叫,宁越睁开双眼惊醒,挺身而起时,这才发现衣衫都已经被汗水浸湿,粘稠中带着一丝凉飕飕。回过神来时,却又发现,身上的伤痛好了许多。而且体内,经络中运转的内息玄力,较之昏睡前,基本稳定,隐隐透露出一股新的强劲有力。
“你叫的女孩名字,又是哪一个?”
不远处,夜珀挑动着篝火,正在炙烤着某种兽肉。
夜色再一次降临,山林间一片寂静,能够听闻见的声响似乎只有篝火的轻微灼烧之音。
“是我师妹,突然间变了,判若两人,对我拔剑相向。我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清楚,她心中不想与我为敌,刺我一剑,痛的反倒是自身。把她折磨成那副模样的罪魁祸首,我绝对不会放过。”
苦笑一声,宁越接过了夜珀递来的水杯,正欲喝时,却发现清澈的水中还浸泡着几片草叶,想必也是特别准备的草药,没有多想,一口饮尽。
点了点头后,夜珀再递出一串烤熟的兽肉,又问道:“聊聊你吧,其实我对于你还不算了解。要不是那一夜偶然遇见,可能都没想过,你竟然还活着。”
“嗯?前辈这是何意?”
宁越一怔,夜珀的意思莫非是说,在那一晚之前,其实他们还见过面?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夜珀轻轻摇头,回道:“没什么,算是我口误吧。不提这个了,说说别的吧,先前在战场上我也看到了,你的战斗之法很有特色,自成一派,狂野与细致同在,看得出都是经历了数十上百次生死战后蜕变出来的招式。只是火候与判断,还终究差些。”
“前辈教训的是。除去师尊外,指导过我的强者其实也不少,但基本都是浅尝辄止的指点,并不深入,却也因此习练数家所长。我也想过,要好好把这些武学结合在一起,却又发现纵使万变不起其宗,想要融会贯通,终究差些火候。这两日,虽然前辈出手狠辣,但终究也是在指点迷津,多谢了。”
对于这番说辞,夜珀只是哼声一笑,道:“指点迷津可谈不上,只是希望你能够自己有所领悟。看不出来,你话还说的真是好听,那几个女孩莫非都是这么被你哄骗得手的?也是,遇上心仪的男子,加上些甜言蜜语,纯真的少女基本难以抵抗。这么问吧,至今为止,你到底得手了多少个?”
顿时,宁越神色一愣,望着一脸八卦的夜珀,尴尬笑道:“前辈,得手的意思又是指什么?我和她们可以算是朋友之上,同甘苦共患难,但是更多的,不曾考虑过。”
夜珀再是一笑,回道:“跟我装糊涂是吗?朋友之上?别告诉我,你不曾有一点动心。男人都是贪心的,妻妾成群可以说是每一个雄性生灵追求的梦想。直白说吧,几个被你哄上床了?”
“啊?”
这一刹,宁越脸色一红,目光撇开躲躲闪闪,嘀咕道:“前辈胡说些什么,哪有那种事情……”
“是吗?我再问一遍,对于那几个女孩,你真的一点都不动心吗?那个天神族,还有机巧族,以及那位小女皇。她们看你的眼神之中,可是情感丰富啊。就那样辜负着,还嘴上不肯承认,你良心过得去吗?”
夜珀身形一晃,来到了宁越跟前,目光躲闪正对的方向上。
宁越浑身一颤,下意识后退一步,支支吾吾回道:“这个是我的私事,前辈还是别过问了……”
“行,我不过问。但是给你一句忠告,趁早做决断,花开须折,别拖太久,不然到时候伤害的是双方。”
幽幽一叹后,夜珀竟然真的不做纠缠退去。在她眼中,似乎有一抹落寞闪过。
有些苦,有些痛,以及伤感之情,唯有亲身经历过才能够了解。
宁越不语,低头吃着自己那份晚餐,心中也是一片五味陈杂。对于自己情感的问题,他不是没想过,但是过于纠结,迟迟做不出结果。芷璃,暮茵茵,还有孟叶,甚至曦柚还有韩景,他都有几分喜欢之心。然而,现在的自己犹如水中浮萍,居无定所,什么都给不了,哪里敢许诺什么。
但确实……再这样拖着,伤人伤己。
这一夜,在沉思与苦恼中过去。最后,他强行让自己再次去思索与破解夜珀的剑招,这才将杂念甩出脑子。
日出之时,堪堪再次入眠,只是脸庞之上多出了些许自信。破解之法,又有了。
扭头望了一眼熟睡中的宁越,夜珀忍不住噗嗤一笑,又仰头望天,一声感慨。
“他和你还是真像啊,几个方面都是。若是你可以看到他的这般成长,想必也会很欣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