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是,怎么发现的?”
远式的声音在颤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策刚刚开始就宣告失败。他很是惊恐,自己这一次所面对的敌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按理而言,应该已经取得了信任才对。为什么,依旧被提防至此。
哼声一笑,宁越保持着锁住对方肩膀的姿势,答道:“若不是你一句话的失言,只怕我真的要相信你了。我且问你,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这支队伍是押运粮草了?见面时时,我刻意含糊其辞,说是执行秘密任务。而今日下午开拔之前,你却很是自然说出了我们是在运粮。就冲这一点,我不得不对你重新抱有提防。也正因那时心起怀疑,才猛然发觉,有些事情看似的雪中送炭,不过是早已安排好的诡计。”
“原来,竟然是这里疏忽了……”
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远式叹道:“动手吧,我无话可说。只求,你放过我的这些部下,他们只是在遵从我的命令而已,从未有过与轩刻帝国为敌的念头。所有的罪孽,由我独自承担就好了。”
闻言,宁越冷笑道:“这份罪责,可不是以你一己之力能够担下的。通敌叛国,无论放在什么种族,什么国度,都是株连九族的不赦之罪!少族长,我劝你想清楚,不要将原本与轩刻帝国交好的岩崂部族引向绝路。”
对此,远式仍旧在苦笑,回道:“在决定那么做之前,岩崂部族就已经在绝路上了,没有退路,没有选择。若是不执行他们的命令,同样是全族覆灭。苟活在那样两股强大势力交锋的夹缝之间,妄求自保,真的太难了。”
“告诉我,他们是谁,藏在哪里?以及,今夜的具体计划是什么?”
“若是我说了,你就会放过我的部下吗?”
这一刻,宁越松开了手,轻轻一推,将远式送到他的族人身前。
“只要你说了,今夜我当做无事发生,轩刻帝国不会对你们岩崂部族降下任何责罚。当然,前提是你们迷途知返,弃暗投明。”
转身望向宁越,远式的神情很是复杂。从他双眼中可以看出,他在纠结,内心中在做着强烈的斗争。这个选择对他而言,很艰难。
片刻之后,远式仰首长长一叹,依旧在苦笑。
“好像,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宁越回道:“这种乱世之下,变故很多,但选择其实也不少。就算注定是一条有来无回的路,实则终点或者新的起点,都可以由自己来决定。所以,告诉我你的答案吧。”
点了点头,远式缓缓诉说道:“好吧……但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只是突然出现,直接攻入岩崂部族,击败了族中所有强者,最后将兵刃抵在了我父亲的脑袋上。为首的说,其实他是来谈一笔交易的,有一批粮食不日就要运送经过,希望我们配合行动,劫下这批货。到时候,可以分一部分给我岩崂部族。以当时的情形,我根本不可能拒绝。况且,这个冬天,我们部族要渡过的话,确实需要更多的粮食才行。所以,只能应下。”
“嗯,看得出来。从见面的第一眼我就留意到了,你们中的不少成员面有菜色,显然是长时间里食不果腹。今夜晚餐的时候,吃食明明足够,却只是给我们吃,自己吃的很少。恐怕,那些兽肉根本不是你们今日狩猎所得,而是从部族最近一段时间所有的储蓄中,取出来的吧?所以此行结束后,能多带一些回去也好。”
“原来,都被你看穿了。没办法,今年遇上一场疫病传播在放养的牲畜之间,收成还差。靠着狩猎所得的少量肉食,也只能勉强支撑一段时间。最坏的打算,怕是到时必须宰了我们当做坐骑的战马,当做食物。”
对此,宁越疑惑道:“那么为何不跟轩刻帝国求援?就往日的交情,应该不至于坐视不管吧?”
远式苦笑道:“今年恰逢天灾,轩刻帝国收成也不好,再加上突然卷入战事,粮食更是紧缺,哪里可能调出来供给我们这种部族?再者说,若是轩刻帝国自己够用,你们又何必前往人界交易粮食?”
“也对,是我疏忽了。但是这么做,你想过后果吗?如果轩刻帝国追究,那么岩崂部族将遭受灭顶之灾!”
“不那么做,不去劫这批粮食,我岩崂部族想要过这个冬天,怕是至少要折上三成族人的性命!所以我没得选择,必须铤而走险。况且,战争时期运粮被劫,如何能够怀疑到岩崂部族的头上来?第一个怀疑的,肯定是敌对势力在捣鬼吧?等轩刻回过神来的时候,痕迹早被抹除了。没有证据,凭什么追究我们的罪过?”
说到这,远式又摇了摇头,很是绝望地看着宁越。
“然而,事情败露了,我输得一败涂地。于是一切假设不复存在。我赌输了,但不能赔上整个岩崂部族。所以,只能由我来给轩刻帝国一个交代。又或者是……”
“或者,最后拼死一搏吗?你真觉得,自己有那个机会吗?”
随着宁越戏谑一笑,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声响。闻声望去,只见一缕缕闪烁之光凌空落下,撕裂夜之黑暗的同时,也是唤起一阵轰鸣与惨叫共鸣。
霎时间,远式脸色再是一变,惊道:“你竟然……”
“泽瀚帝国的那支小队想要成事,最多只是借你们之手暗算下我们,最后的行动肯定还是要亲自出手的。所以,我在这里与你周旋,而羽茱与铮展提前就位,伏击到来的那支‘奇兵’。虽说,没可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但伤筋动骨还是够的。”
“连这一步都想到吗?”
惨白着脸,远式在颤抖。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被夹在中间的自己,根本没有一点胜算。
眼前的对手,太过可怕了!
“嗯,我猜到了。如果泽瀚的刺客只是想要阻止我们回去的脚步,完全可以下毒,毒杀所有的甲斛兽,致使返程瘫痪。但是他们没有,只是选择相对了缓和的法子,下药虚弱了甲斛兽,再引出你们岩崂部族救急。不然的话,就算得到了这批粮食,他们也运不走。既然要劫粮,那么动作就要快,必须赶在我们进一步靠近轩刻的领土前。所以我料定,只要你们今夜动手了,他们也会一并行动的。否则,将再无机会。如果你是打算等他们到来,想要做最后一搏的话,还是就此放弃吧。”
淡淡说道的最后,宁越双眼中闪过了一丝冷厉。
“况且,纵使这一局最后的赢家是他们,但那场胜利到来时,恐怕也不会带上你们岩崂部族一起的。”
“即是说,从一开始入局,我们就注定是败者?”
无奈一笑,远式摆出了腰间的短刀,对着自己胸膛便狠狠一刺。
“那么,愿以我的血,洗去族人的罪过!”
“少族长,不要!”
乒——
伴随着岩崂魔族呼喊声一同响起的,还有一声激撞之音。火光凭空绽放之际,短刀脱手,远式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望向前方还保持着挥手动作的宁越。
“求死很容易。不过你的命,还不足以洗去岩崂部族的罪过。我给你指一条路吧。护卫这支队伍,回到轩刻帝国。到时,我当做无事发生,而且还会以护卫有功之名,向轩刻之皇为你们申请赏赐,如何?”
“你……真的有这个权力吗?”
“就冲这样的隐蔽任务由我来做,就凭我能够从人类的地盘上将粮食带出。你说,我有没有那份为你们请功的权力?”
闻言,远式再是苦笑一声,重重一点头。
“好,我相信你。岩崂部族,愿追随阁下,效犬马之劳。”
横臂于胸前,他躬身行礼,最后更是单膝跪下。
见状,其余岩崂族人亦是如此,一齐行礼。
点头一应,宁越回道:“护卫好这边,我去去就回。”
说罢,他转身一掠,背后双翼展开全力一振,朝向远处激战之处纵出。
望着离去的背影,一名岩崂族人看了看还保持着下跪姿势的远式,小心翼翼问道:“少族长,我们真的要听从他的命令吗?到时候,他不会秋后算账吧?”
“就算真的秋后算账,也是我们咎由自取。我愿意去相信,他会说到做到的。别说那些没用的废话了,重新展开防线,守护好这里。还有,调好解药,去喂给每一名轩刻的将士。”
“真的要做吗?现在,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你给我闭嘴!难道看不出来吗?眼下,就是宁越阁下给我们的第一个考验。若是做不好,再动歪心思,最后的退路也将被我们自己断绝。既然宣誓了效忠之话,就不容再有变动。岩崂部族是存是亡,就看这一次的选择了!”
营地外围位置,巨岩前荒野之上。
数具尸体被钉死在大地之上,虚幻的箭矢散去之际,留下的是一地狼藉。
持弓的手已经垂下,羽茱回身看着赶来的宁越,哼声一笑道:“算他们逃得快,不然全部都要把命留下。宁越主人,我按照你说的,没有追击。”
“嗯,不需要追击。因为,他们还会再来的。能不能确认一下,这批袭击者是不是那一夜我们在山林中所遭遇的,垣廷率领的那一批?”
“应该是的。只是,并非幻魔兽部队。”
说到这,羽茱露出了一丝狐疑之色,再道:“宁越主人,有一点奇怪啊。那一夜就垣廷麾下的强者,整体战力可不弱的。但是就今日,出动的却只有其中的一部分。特别还是在白天已经与我们交过手的前提下,夜里的偷袭仍旧没有压上全部战力。按理而言,那个垣廷不应该这般轻敌。”
“嗯,这也是我在疑惑的地方。或者说,垣廷此行潜入的目的不止一个,劫粮只是其中一个。所以,他不过是交给了部下去做。那么问题也来了,他亲自去做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