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连影妍回首一望，双瞳一阵剧烈收缩，在对宁越的以往认知中，她并不知晓这一招的存在。
毕竟，缝影是在那一日她离开了地底兵械库后，宁越在与响疏在皇城展开的最后对决中，所领悟的全新招数。
但是没见过，不代表她束手无策。
眸子中如同蜘蛛网状的莹绿色淡光微微一胀，映衬入其视线中的动态之景隐隐间出现了新的变化。下一刹那，连影妍侧身一挪，身形的平移带动着因为上空月光映照而落的倒影一同挪动。
嗤！
暗煊古剑击落，钉入大地。剑锋的边缘，亦是连影妍挪动后倒影的边缘。仅仅只是擦到些许，并未直接刺中。
不过她也完全无暇松上一口气，耳后再闻见一声凌厉破音之音，扭头一瞥，赫然望见飞射的猩红寒芒啸动而至。追击，紧随到来。
“宁越，你有完没完？”
乒——
横剑一格，连影妍强行挑飞出射的劫因，却在这一瞬间，心中再是一沉。
视线中，没了宁越的身影。
霎时间，一股忽然暴虐升腾的气息在她身侧熊熊灼烧，再一次转身回首望去，正好对上宁越凌空落下的再一发追击。
一击不成，那就接二连三，将落空的招式全部作为诱敌的虚招，只求在不断变化与随心所欲中，打磨最终的审判锋芒。
这一击，即是终结！
光与暗的共鸣，宣告终焉的毁灭之剑。
魔猎穹天刃，斩！
轰——
眨眼间，光影变幻之巨刃重击大地，宣泄而发的混沌波澜将触及一切拖入湮灭的异彩中，最后又一口吞噬入无尽黑暗。
空中，宁越大口喘息着俯瞰残局，心中还带着几丝忐忑。在猜测到连影妍拥有如同寻隙或是雄领之瞳一般推演战局的能力后，他便有了这个念头。
对方能先一步窥视到招式，并不代表能够破解。能够破解第一招，不一定还有余力再破解第二招。以快打快，将其死死咬住不放，在迅疾攻防中消耗其余力，以换取最后叫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却又无能为力的终焉一击。
就目前来看，这个法子似乎成了。
焦灼大地之上，光彩褪去，黑暗凋零，最后随风溃散的硝烟之下，却是泛起一丝异样寒光。瞥见之刻，宁越的心又是狠狠一揪。
纵横在半空部下防御阵势的诡异锁链，状如圆盾，似乎是挡下了刚才的全部冲击。屏障之下，连影妍同样开始喘息了，身形略显狼狈，却也看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创伤。
灵器，九劫天狱锁。
上一次的交手，宁越见识过这玩意的厉害。这一回，一时间疏忽了它的存在。
抬头狠狠瞪着上空的身影，连影妍明显已经被激怒了，对于这一次交手在她原本的预料中，应该是单方面压着打的轻松取胜。然而，自己手握两个优势秘法，竟然都被宁越见招拆招，逐个破解。
“宁越，我真不知道到底该称呼你为天才，还是鬼才。单单战斗时那种本能的直觉，就已经叫无数强者汗颜。这等局势下，能够将我逼到这种地步，你太可怕了。若非先前对你已经了解许多，没准今夜，我真要栽在这里。”
“我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夜注定栽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并未想过你竟然会成为我日后的大敌。明明最初的几次相遇，你都帮过我。可是现在，却到了这种不死不休的局面。但无论如何，我还是跟你道谢一声。如果没有你，恐怕我也不会与薇儿历经劫波后重遇。更不会，知晓她原来暗中为我默默付出了那么多。”
铮——
抬手一抽，暗煊古剑回归掌下，宁越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不能解决掉连影妍，那么圣魔觉醒的时限一到，自己所剩下的手段只有最后那一个了。
那个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使用的禁术。
“我很后悔，后悔之前单方面心软答应薇儿去帮你，而没有暗中做些手脚。直到后来，我下定决心要夺走你的帝皇气运，来成就我摆脱使徒束缚，成为这个位面的霸者时，你已经成长到一个快要超脱我控制的强大存在了。不过，你终究还是还差了一些。所以今夜，仍旧是我的胜局。”
连影妍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狰狞而戏谑。下一刹，只见圈圈古朴符文凭空浮现，环绕她周身飞舞着。也在那一刹，她的一袭衣裙发生了变化，淡橙色的纱衣罗裙凝聚而现，取代了原先衣物。明明看上去如同出席宴会时所用的盛装礼裙，并不适合战斗。但是，当那一袭长裙包裹上女子的娇躯时，却散发出一股铠甲般的森然。
凶煞的杀气，进一步得到打磨，升腾，汹涌。
突然间，薇儿发出了一声惨叫，跪倒在地开始颤抖，双眼下意识睁开。只见在她双眸中，竟然开始滑落下两行血泪。原本晶莹的眸子中，充斥着一抹象征着茫然的苍灰色。
“薇儿，你怎么了？”
见状，宁越舍了连影妍，纵身一落来到薇儿身前，下意识想要搀扶起对方。手指触碰到其躯体时不由一哆嗦，透入指尖的深寒仿若严冬下冻结的冰雪。
“师哥，快走！连影妍在抽取我的力量，现在的她能够暂时无视使徒降临其余位面时的法则，得以发挥进一步凌驾这个位面常理之上的力量。你，赢不了的。”
“赢不了？那也不能抛下你不管。这一次，说什么我也不会放手的。薇儿，不管你所窥视到的未来我是什么样子的，我都不允许到时候自己身边，没了你的身影。不就是使徒吗？只要是活着的东西，无论是什么，谁敢阻我，我必杀之！”
赫然转身一踏，宁越冷冷看着远处换了一身盛装的连影妍，哼道：“好了吗？差不多，该继续了。”
“当然好了。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我才给了你刚才与薇儿做最后道别的机会。怎么，就这点话？再不说的，今后再无机会。”
“我的命运，我的未来，我自己决定，轮不到你指指点点！”
怒声一吼，宁越纵身飞掠，挥动的一剑之上寒光大盛。余晖的最后绚烂，低鸣之暗的深邃，再融入同一式中。
“大言不惭！”
连影妍轻蔑一笑，娇躯微微一腾，悬浮在半空衣裙猎猎抖动，一步不动，就这样挥剑正面迎击宁越的到来。
乒——
双剑激撞，绽放的火光凝为全新利刃，无情刨开了飞掠而至的身影。只是，宁越残碎的身形顺势一翻，在戏谑微笑中隐入虚无。
下一刻，身形再现突出，第二剑抡动更盛攻势。
叮！
二次激撞，双剑鸣啸，连影妍奋力一剑横斩，明明看到的是宁越这一击斩首的景象，却仍旧瞥见破碎的飞舞碎屑之光，璀璨仿若群星，斑斑点点再融入虚无的间隙之中。
“哼，只能避免自己承受伤害，而无法发挥出足够强力一击的招式，再怎么使用也是徒劳。你这一手，差我最初的手段太多了。”
冷冷一哼，连影妍微微扭头，所凝视之处，虚无间隙再裂，气息进一步增涨的宁越持剑纵出。这一次，剑锋上所充斥的璀璨星辰，空前绝后。
亦在此刻，圣魔觉醒已至尽头，残余的冲突力量透出剑锋，全力嘶吼，以覆灭爆发之雄浑，挥动最后之剑。
星珖诀，终式。
耀变！
乒——
第三次激撞，鸣响的尖锐近乎直接将时空切断。于嗡鸣中波动的扭曲涟漪乱颤一落，在荒芜大地上骤然刻下上百道纤细剑痕。
夜的昏暗于刹那间重归白昼，却又在须臾之间，又回黑暗。
寂灭，一切的波澜重新沉眠之际，双剑的鸣啸也是戛然而止，随即而来的是一声清脆崩裂之音。
叮。
剑折，连影妍双眼微微一瞪，自己手中的佩剑折断了，一线若隐若现的淡光寒芒顺着剑锋截断处轨迹，一路蔓延向自己的身躯。
嗤！
衣衫裂，一片猩红绽放。剧痛袭来下，她身形颤栗坠落，连退数步。
不远处，宁越的身形亦是颤抖不止，最终一倾半跪倒在大地上，拄着暗煊勉强撑住不倒。面无血色的脸庞抬起时，竭嘶底里的一声呵斥爆发。
“佰狼，你还在等什么！”
“是，殿下！”
回应之声响起，连影妍心中一凉。余光瞥处，伤痕累累的佰狼御风而至，一剑突刺寒芒所指，赫然是她的咽喉要害。
这才是，最后的杀招。
“宁越，真有你的！”
咬牙切齿一声低吼，莹绿色的蜘蛛网状异彩完全覆盖连影妍的双瞳。在那一刹，她的身形又一次腾空而起，左手隔空狠狠一按，伴随着鸣啸尖锐之音，九劫天狱锁二次纵横虚空。亦在同一刻，手中断剑喷发一柱暗红寒光，赫然凝为崭新剑刃一挑突刺。
乒——乒！
两般激撞近乎连绵成一声长鸣，闪烁而凋零的飘飞碎屑光斑中，九劫天狱锁崩断，却又有其中的一截顺着啸动劲风继续突刺一钉，赫然击穿了佰狼的右肩。
紧随其后，连影妍手中剑锋擦过对手因为受伤而偏动的佩剑，再是一刺。
退，一路点点殷红飘落，佰狼不甘后撤，摇晃的身形一颤，最终亦是半跪在地上。
“十三圆桌骑士，不过如此。”
冷哼一声，连影妍没有追击，也是后退两步，小小喘息一口，目光又一次回到了宁越身上，瞪大的双眼中蜘蛛网状的荧光稍稍收缩。
“这一招，就是你最后的手段？可惜，还是赢不了我眼中预知的未来。”
“不，还没结束呢。连影妍，你了解我的，不到最后，不会放弃。而最后究竟在哪里，我说得才算！”
拄着剑摇摇晃晃起身，宁越左手紧紧按在自己胸膛处，深吸一口气。
接下来，即是最后一搏。
“喂，你在做什么！”
魔翼皇棋即将反转的前一瞬，忽然连影妍失声一叫，她身上所披的淡橙色礼裙开始出现阵阵扭曲。
闻见叫嚷，宁越动作一滞，疑惑望去时，双瞳不由再是一阵剧烈收缩。
顺着连影妍的目光，荒芜大地之上，重新起身的薇儿双手重叠按在自己胸膛处，紧闭双眼，似乎嘴里还在默念着什么。她的身躯，开始出现与连影妍一直的扭曲，并且还在逐渐虚化为半透明状。
“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