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泽天的传唤在章含秋的意料之内,要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她才会觉得奇怪.
用力将眼睛揉得通红,章含秋看向眼睛比她还红的汝娘,“你在屋里歇着,阿九随我去。”
“是。”知道自己这模样确实不适合被老爷见着,汝娘爽快应下,给小姐拾掇了一番将人送出门。
想着这几日她出门会让人起疑,干脆一转身去了西边屋子,那里封存着夫人的嫁妆,清楚了小姐的打算后她便知道这些东西要是不能变卖成银子肯定会被小姐舍弃,大的太起眼,小件又贵重的却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马上就是年关,这个时候添置东西的人家多,正好趁这个时间将东西都挑出来,到时找机会将东西都带出去卖掉。
虽然小姐有些银子,但是出了章家门做什么不得花银子,多攒些总没错。
好像要下雪了。
风吹在身上整个人像是落在了冰窑里。
章含秋却觉得适应良好,如果心更冷,这点寒风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那个爹爹平日里没事的时候绝不会想到她,今日二舅一登门他便将自己找去,为的是什么一看便知。
也是她蠢,到了这种时候还对他有所期待。
曾经,也许他不知道吴氏的企图,可是章俏儿那般做做为一家之主他又岂会一点不知?在她死后更是在热丧期间就将章俏儿嫁了过去,但凡对她有一点疼惜的,又岂会这般待她。
在他心里,大概只有章俏儿和章家宝这对姐弟才是他的孩子,而她,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
她早该清楚这个事实,今日却是看得更明白了。
她该死心了。
快进门时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避开周围视线又用力擦了把脸,这下不止是眼睛红了,鼻子都红了。
章泽天看到这样的女儿不但没有一点心疼,反倒更加不喜,只觉得她在夏靖面前说了什么,“怎么?是你母亲对你不好,还是你在章家受了亏待?见着亲舅舅就觉得委屈了?”
“爹,女儿没有,女儿只是……只是许多年不见二舅……”
“你也知道是许多年不见,要是他真疼你,又岂会到今天才出现。”章泽天眼神严厉的看着章含秋,“该不会是夏家有什么事通过你找我帮忙来了吧。”
外祖一家和她断了联系不是他要求的吗?章含秋心底冷笑,更觉齿冷。
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隐下脸上的表情,章含秋的声音也小了许多,就像在害怕一样,“没,没有,二舅就是和我话了话家常,并无说其他,还问我有没有定下亲事,若是定下来了,外祖一家想给我添个箱,二舅还有事要去办,并没呆多久便离开了,这个,母亲也是知道的。”
吴氏知道了想知道的事,这时顺势便将话接了过去,“大姐儿没撒谎,夏家舅爷在大姐儿那不过呆了小半个时辰,也就一个拉家常的时间,若是真有事岂会不等你回来就离开。”
章泽天心里也是这么想,问过后心里更放心了,看她那怯弱模样烦躁的挥手赶人,“去收拾一下自己,都要定亲的人了还这么没担当,除了哭你还会什么?”
我现在是连哭都不会了,爹,章含秋福了一福,沉默着退了出去。
当然,在别人眼里就是偷偷哭着离开。
固有的印象是很难打破的,就算事实并非如此,也拦不住人往那方面想。
章氏夫妇虽说没有因这事起疑心,却也将章含秋看得更紧了,只要走出院子她便能感觉到身上多了几道视线。
没过几日,吴氏更是派了个妇人到她屋里来,“也是我疏忽,大姐儿都十三了,要是没有意外明年便要许亲了,你的绣活无需我操心,有些事却也要学一学,免得到时被人轻瞧了去,这是陈妈妈,最是懂那些事,你跟着她好好学学。”
这个人在梦里并不曾出现,当然,二舅也没有出现过,有些事,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章含秋没有推辞,很是欢喜的将人留了下来。
吴氏更感满意。
她送来的人当然不会真教章含秋为人妇该做的事,更不用说掌家之类,倒是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之类的话一而再再而三的教给了她。
她不曾有过半句反驳的话,逆来顺受的态度让妇人更不将她看在眼内,平日里在院子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小姐,您这法子真有用,要是她整天在这里呆着,老奴就真是做什么都束手束脚了。”
知道汝娘最近在忙活什么,章含秋不但纵容着,还帮着打了不少掩护,一段时间下来居然也进帐了好几百两银子。
盘算了下屋里的东西,再进帐这么多应该不成问题。
再加上二舅给她的,到她离开章家时,手里应该能有差不多八千两。
去到一个地方过过小日子,足够了。
只是到时没个撑门面的男人,怕是会被人欺。
这也是她为什么非要等到年后天不这么冷了才有所动作的原因之一,多给自己一点时间,计划能更周全一些,也能给自己多一点机会,看能不能买到合适的家仆。
她想不到出门在外更多的事情,更多的不便,她只知道拳头大才是硬道理,这是哪个世界都通用的法则。
不甘也好,怨恨也罢,就算是想报仇,也得是在自己能安身立命的情况下才有可能。
“府里开始采买年货了吧。”
“是,小姐可是有东西要置办?”
章含秋摇头,“这段时间府里出进的人多,吴氏要管的事情也多,你趁乱去一趟莲溪寺,用心看看静一师太是个什么样的人,要是合适,你看看能不能拜托她帮忙买下几个人,要忠诚不会弑主,最好是小有身手的。”
“小姐,这样……没问题吗?”
“我想不到其他办法了,姑且一试吧,要是你觉得她不是值得托护之人便别开这个口,免得留下麻烦。”
“是。”
汝娘是个稳重人,知道这事极要紧也没有匆促行动,直到离过年只得半个月了才得着机会光明正大的出门。
章含秋惦记着这事,从她离开起便有些心神不宁,生怕事情不顺起了变故。
“姐……”
章含秋回神,看向在门外鬼头鬼脑的半大孩子,“家宝?怎么过来了?今日不要去学堂吗?”
说着话,章含秋边起身将他拉了进来,眼尾扫了眼外边,没人在。
怪不得家宝都到门口了也没人通传一声。
阿九要做的琐事多,汝娘一不在,她这边人手上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好在来的是家宝。
对这个异母弟弟,章含秋心情很复杂。
从始至终,那些事情里只有他是摘得出去的,要说章家的人里,对她最有感情的怕也是这个孩子。
拉着他在火炉前坐了,手心里冰凉的小手让她皱起眉头,“侍候你的人呢?怎么也不带个手炉出门?快要过年了,要是生病了可怎么好。”
章家宝咧着嘴听姐姐念叨,他从小就极敏感,谁对他真好,谁是在敷衍他他都一清二楚。
所以两个姐姐里,他一向喜欢实诚的大姐。
有时候心里甚至觉得遗憾,为什么大姐不是他亲姐,那滑头的二姐却是呢?不过也没关系,他长大后对大姐更好就是了!
“还笑,要是生病了娘灌你汤药可别哭。”
“不会生病啦,大姐,我饿了,你这里有没有吃的?”
章含秋忙起身去将桌上的糕点拿过来,这几天事多,饭点比以往要晚一些,阿九担心她饿着,每天都会给她准备一些,饿了的时候也能先垫巴垫巴。
看孩子吃得香,章含秋又给他倒了茶水来,边问他,“娘怎会没给你备着吃的?你的丫鬟呢?”
“娘在见管事,哪有时间理我,丫鬟求出门采买的管事娘子买东西回来,我趁她过去拿的时候跑出来的,过来的时候我见到她了,哼,她骗我,她见的根本不是管事娘子,是个男人。”
“你看清楚了?”
“当然,我还看了好一会呢!男人还抱了她一下,我都看到了。”
章含秋脸色沉了下来,吴氏放在儿子身边的丫鬟必是经过千挑万选的,贴身丫鬟还存了另一层意思,等家宝大一点,要是家宝看得上眼,丫鬟便会成为他的屋里人。
她想不通,跟着一个主子不比跟着下人强?
还是章家的水土能养出有心气的女人来,宁为穷人妻不为贵人妾?
看家宝的神情不像是愤怒,只有被欺骗的不高兴,不由得问,“家宝打算告诉爹娘吗?”
“为什么要告诉爹娘?”
章含秋斟酌着用词道:“那丫鬟是你的屋里人,现在背着你和别的男人勾达在一起,你不生气?”
章家宝红了脸,糕点也不吃了,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挣扎,没多会就做出了决定,坐得离姐姐更近了些,小声道:“大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能告诉二姐,也不能告诉爹娘。”
章含秋忍笑点头,“一定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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