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莹莹有没有和伏夫人说,如果说了,伏夫人有没有相信夏含秋都不再关心,就是莹莹再登门,她也没有再相问过.
于她来说,她已经尽到了心意,这就够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
小舅走后天就像开了个洞,雨少有停歇的时候,秋衣换去,冬衣渐渐上身。
倚在窗前看着雨帘,夏含秋努力让自己平静,可心里的焦躁却与日渐增,莫明其妙的,说不出缘由的。
肩上一重,多了件披风,回头一瞧,是阿九。
“怎么来了?有事?”
阿九摇头,顺着小姐的视线看向窗外,“雨太得太久了,婢子就是有点担心家里有些东西会发潮。”
“总不可能一直下,应该快停了,汝娘呢?又在忙什么?”
“汝妈妈担心这天气太湿了对身体有影响,在厨房里忙活,说是要为您和公子熬个什么汤。”
“她就是闲不住,你和大家说一声,只要不是太重要的事就都先放一放少出门,别淋着雨反倒生病,这天气病了不易好。”
“是,奴婢代大家谢小姐体恤。”
夏含秋看着窗外撇嘴,什么体恤,不过是担心家里生病的人多了传给自己和念儿罢了。
“小姐,有客人造访,说是您外祖母和舅母。”
夏含秋以为自己听错了,“外祖母和大舅母?”
“是,婢子看她们都有些疲惫,让她们先在前院花厅歇了。”
外祖母怎么会在这时候来了?不是在信里面说了年前先做准备,年后再过来和伏家商谈小舅的婚事吗?
还是在秋雨中出门,最是容易生病的时节。
快步来到前院,却在花厅外停住了脚步,想到屋内两个都是自己的亲人,夏含秋心跳得有些快。
她们,应该不会不喜欢自己吧。
谁都不会喜欢麻烦的人,偏她现在麻烦缠身。
“你是秋儿。”
肯定的话语,出自一个年约六旬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之口,却原来是老夫人心急坐不住,走到门边来了,看到了在门口踌躇的孩子。
和女儿八分像的脸庞,哪能错认,女儿当年出嫁时也差不多是秋儿这么大,要不是……要不是女儿已经不在了,她也老了,几乎以为面前这人是憧憬着幸福的女儿,而不是外孙女。
想到苦命的女儿,老夫人整颗心都是酸疼酸疼的,靖儿一开始还想瞒着她,瞒着老太爷,可他们不是蠢的,夏家被这么监视着,怎么可能一点感觉不出来。
可她宁愿不知道,不知道便不会那么心疼,不知道,便不会那么恨。
不知道,便不用承受再一次失去女儿的痛。
在知道秋儿所为后,她甚至忍不住想,要是女儿能有外孙女这胆气心性,是不是就不用那么苦命?
好在秋儿不是易欺的软性子,她自己披荆斩棘的走出了一条路,还惠及了她的弟弟,好,好啊!
听得声音忙走过来的夏家长媳柯芸看到门口站着的人,稍一想便知道了她在想什么,心酸之余赶紧将人拉进屋,示意她扶着婆婆另一边往屋里走,“娘,您这一路奔波还不够您辛苦的?好好坐着歇歇,人就在跟前了,跑不了。”
老夫人紧紧捂着扶在自己右手臂上外孙女的手,欣然在主位坐了,笑道,“能跑才好,有胆气才敢跑,她是我外孙女,我不怕她跑没了。”
夏含秋鼻子一酸,恭恭敬敬的在外祖母身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秋儿不孝,让外祖母担心了。”
“比起完全不知你过得如何,现在我这心里还踏实些,只要你好,外祖母就是担点心都受得住,好孩子,快起来。”
夏含秋站起身来,转而又对着柯芸跪了下去,柯芸受了她一个头便亲自将她扶了起来,“好了,舅母受你的礼了,自家人不用讲究那些。”
夏含秋起身,腼腆的笑了笑,有亲人在身边的感觉,真好。
“秋儿,来外祖母身边坐。”
在长辈面前,夏含秋哪能坐首位,跪坐在祖母侧下方,既听了外祖母的话,又不会失礼。
柯芸看在眼里暗暗点头。
“念儿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外祖母,念儿白天要去学堂,我托朋友将他送入了会亭城最好的学堂。”
“就是那个和你小舅看对眼了的伏小姐?”
“是。”
老人都喜欢规矩的人,虽然对方是城主千金,嫁给靖儿绝对是下嫁了,可她还是不喜未定亲之前两人私底下有什么不清不楚的,此时说起便带上了些许不喜,“秋儿,你和我说说她和你小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私底下常见面?”
夏含秋一愣马上明白过来,赶紧解释道:“外祖母,他们只是见过两面,两次我都在,第一次是我让人去武阳告诉小舅念儿在我这里,他担心念儿,一来便直接闯进我院子了,当时莹莹也在,那天两人只是打了个照面,话都没说一句,第二次也是在我这里两人碰上了,我给两人做了个介绍,小舅便离开了,从那以后再没见过,私情是绝对没有的,莹莹不是那般没规矩的人。”
老夫人心里这才高兴了,“那她怎么就想着要嫁给你小舅了?”
夏含秋思量一番,将莹莹家的情况说了一遍,包括她两次退亲在内,没有一点隐瞒,这些事外祖母从她这里知道总好过以后在别人那里听到闲言碎语。
“外祖母,我能和莹莹成为朋友还是她主动找上门来的,您说一个城主千金要什么没有?谁不是想着办法的去巴结她?可她偏就上门来说要和我做朋友,这样的姑娘虽说有主见了些,可也看得出来是个性格直爽的人,您难不成还希望您的二媳妇是个满脑子弯弯绕绕的?说得明白些,以莹莹的家世,若她不好相处家宅不宁是肯定的,她贵族千金的架子一摆,您要如何?大舅母又要如何?到时恐怕不止小舅会难做,就是大舅母也难做吧。”
柯芸苦笑,她一听说妯娌是这么个吓人的身份就担心上了,原本是夫君陪婆婆过来的,她硬是说服了夫君由她跟来,也是想着要摸一摸对方的脾性,好决定以后要怎么处,论身份,对方足以甩她一条街,要是心计还多,她恐怕真得有些其他想法了。
老夫人当了一辈子家,大媳妇的担心哪会不清楚,她的那些担心何尝又不是她所担心的。
此时听外孙女这么说心里倒是定了一些,在她想来,秋儿小小年纪便能像模像样的撑起一个家来,定然也不是那般好糊弄的,要是那伏家小姐不好处,秋儿当不至于这般说好听话。
再者说靖儿有个那样的师门,找个性子绵软怯怯糯糯的还真不行。
“这样,秋儿,你替我向伏夫人递个拜帖,明日上午我登门拜访。”
“是,外祖母。”端起茶盏送到外祖母手里,夏含秋问出心中疑惑,“信里不是说好了年后再论其他事吗?您怎么和大舅母冒着雨来了?”
“谁又能想到这天气我会跑这么远。”老夫人嘴角有丝得逞的得意,“虽然监视的人少了,三两个还是有的,事先我让老太爷和你大舅及表哥表姐分开出门,将他们都调走了才和你大舅母出门,到时我们再去寺庙里转一圈就糊弄过去了。”
怪不得人说老小孩老小孩,夏含秋抿嘴笑,却也觉得这样再好不过。
“姐姐。”最近因为长个儿瘦了一圈的郭念安挺着小白杨似的笔挺身板走进来,温温润润的眼神在两个陌生人身上扫过,进来是丫鬟告诉他这是他的外祖母和大舅母。
夏含秋起身朝弟弟招手,“念儿,快给外祖母和大舅母见礼。”
念儿听话的给两人磕头,口里道:“念儿见过外祖母,见过大舅母。”
“快起来快起来。”老夫人忙不迭的朝郭念安连连招手,她心疼外孙女,可老人对能支撑门庭的男人向来都更看重几分,她对郭念安的热络夏含秋感觉分明,却只是笑笑,没往心里去。
她也没法往心里去,只要夏家还当她是亲人,她便感念他们的好,其他的,她不挑。
郭念安极敏感,他的内心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般温润,对于经历过那般变故的他来说,姐姐才是他最亲近信任的人,其他人谁也越不过去。
外祖母对他太过热情,这让他不舒服,就像是,就像是他才是重要的那个,姐姐是次要的,下意识的心就往姐姐那边偏了。
走到姐姐身边坐下,郭念安腼腆的对外祖母和大舅母笑笑,凑近了姐姐用屋里人都听得到的声音道:“姐姐,晚上可以不喝骨头汤了吗?我想吃鱼。”
“不行。”夏含秋想也没想就拒绝,只当他是真的吃腻了,也没去想为什么向来极懂礼的念儿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说这个话,“你最近在窜个头,不喝点骨头汤补补营养会跟不上,我还想你以后长得高高的呢!”
郭念安撒娇,“喝了都快有大半个月了,就今天不喝嘛,姐姐,你就应了我吧。”
夏含秋既不想让步,又不想逼迫他,想了想,道:“份量减半,不能再少了。”
“好,就减半,姐姐最好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