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能有人从内呼应,那自然是事倍功半的事,念头闪过,夏含秋迅速斟酌出其中利弊以及可行性,“要是能有个内应自然好,可对方不见得有那个心思,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成为叛国之人。”
孟凝脂沉默了一会,“可若是秦国必亡呢?我这两年看了不少书,对秦国多少也有了一些了解,他们偏安一偶的时间太久了,便是曾经天下无敌,如今战力又能剩几成?他们自认正统,但凡有点野心本事的都趁势而起了,而秦国可有半分动静?他们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在等着被吞并一样,就看最后是被谁吞下,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是让梁国吞并,在我看来,这天下落在谁手里都不如在段家人手里好。”
“那也只是在你看来罢了,谁的心都是偏的,我很高兴你偏着梁国。”笑了笑,夏含秋思索片刻,又道:“你有几分把握对方会心动?”
孟凝脂轻抚着肚子,垂首微吟,“来之前我先回了娘家,特意去寻祖父说起了这事,并将我的想法也告诉了他,祖父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却将主家那边的为人行事都细细的和我说了一遍,尤其是现任家主,论辈份,他是祖父的侄子辈,据说很有眼光,是孟家那一辈里的翘楚,一个有眼光的人一般野心都不会小,我觉得事情未必不能成。”
“我记下了,等王爷回来我一定和他说,要是事能成,给你们孟家记一大功。”夏含秋笑。“这些先不说,你也就现在能歇歇,等坐了褥就得继续忙活了,你婆家那里你得早些交待好,别到时她们不放人。”
“只要我能给他们生下个孙子,就是我一早忙到晚她们也不会说什么的。”孟凝脂撑着床沿起身,丫鬟忙上前扶住她。“我也不多打扰您了,您好好休养。”
她这般不拖泥带水,也不会时时非得让她叫起才起的记着那些虚礼的态度让夏含秋心里很舒服,她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
让紫叶替她送一送人,夏含秋靠在床沿思索凝脂特意送来的这个消息。秦国的战力差谁都知道,要拿下并不难,可同样的,秦国也有一批传承悠久,自认正统,认为除他们外其他人都只配给他们舔脚指头的世家贵族。
那是真正的世家。秦国存在多久,他们的家族便存在了多久,这一点。其余九国拍马不及,这也是秦国人每每骄傲之处。
这些人也许没什么攻击力,真要论起来却也是麻烦。
谁攻破了秦国的大门,谁就要接受他们的吐沫星子。不过……只要能拿下秦国,就是被吐沫星子淋一头一脸又如何?他们可不是秦国,有那么好的地利却只知死守,只要拿下秦国,他们就有和闽国吴国一拼之力。
并且闽国横亘在中间,吴国若想有什么动作必先跃过闽国,闽国又岂会同意?到那时。他们要面对的便只有一个闽国,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都撑过来了,真到了那样的境况下他们还有何惧?
那时,才真正有了争天下的本钱。
想得太入神,有人进来了夏含秋都不知道,直到人站到了床前将她整个人都拢罩住了才回过神抬起头来,下意识的扬起一个笑,“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事情都忙完了?”
“事情就没有能忙完的事情。”段梓易将披风解下丢到一边,看了看床侧没什么精神的啾啾,不无关心的道:“啾啾是不是要想点什么办法?它自己能恢复得了吗?”
“这事你就别操心了,刚才凝脂来过了,说了孟家的一点事。”
段梓易听完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这倒确实是个办法,强攻己方的牺牲不会少,我们没多少人可以牺牲,我一会亲自去一趟孟家。”
看他有了决断,夏含秋也就不说什么了,倒是又说起了一件家事,“我坐褥期间也没法出门,听说祖母病了,你要是有时间就替我去看一看,祖母身体向来好好儿的,这回病倒怕是和我脱不了关系。”
“好,我一会就过去。”挤出来的一点时间原本是打算好好陪陪秋儿的,可他这才刚来还没坐热,秋儿就又给他派了事儿,夏家他也确实是该去一趟,回来这几日一直忙还没过去,只是相比起来,他还是想陪夫人多点的!
暗暗叹了口气,不等他说话,又听得秋儿道:“这个时候早早应该是在泡药浴,孩子坐不稳,只能一直抱着,听说是二师兄在做这活儿,你……趁着还在家也去做上一回,和孩子好好亲近亲近,让他记着你。”
这几日两人一直避开分离这个话题,可有些事又岂是不谈就不会来的,段梓易握住她放在被子上的手用鼻音恩了一声应下来。
心里难受是肯定的,夏含秋在心里安慰自己,短暂的分离是为了以后更好更安稳的生活,心里的郁气也就散了许多,还有心思去安慰那个看着不比她好受的人,“只要将秦国攻下来,我们就有和闽国吴国的一拼之力,你既然想让柏瑜坐那个位子,自然就不会一直在外出征,到时我们就能不分开了。”
“恩,不会要很久的,最迟到明年三月,我一定会让秦国成为梁国的领地。”
至于到时是不是真能相守在一起,两人都知道可能性不大,尤其是在知道有夏含秋坐镇的后方事事井井有条后,他们更能放心在前冲锋。
长痛还是短痛,他们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两天后天才蒙蒙亮,段梓易就带着孟老爷子的一封信离开了会亭。
此时,已是十二月初。
初七那日,孟凝脂生下个大胖儿子,何家都要高兴疯了,红鸡蛋几乎发了半个城。
十二,夏家大舅夏丛带着商队从外归来,知道之前发生的事后在夏含秋门外说了许久的话才安了心。
十五,夏含秋坐褥满整整一个月,终于走出了那道让她经历了生死的屋子,在耳房泡了一个时辰的澡。
就在次日,装扮成商人的阳老在离开差不多两个月后也返回来了,人看着瘦了一大圈。
“十七车?”
“是。”拼着一把老骨头在会亭和岭南之间奔波了一个来回,在路上又得时时提着心,解决各种突发状况,以及打点那些贪心的各路人马,阳南生确实累得慌,在王妃的示意下坐了,腰挺得也不再那么直,“全部算上自然不止这些,十七车是老臣想法子带回来了的,还有一大部分老臣派人卖往各处去了,那都是些漂亮不实用的东西,这世道再怎么乱都会有不愁吃穿的贵族,那些东西他们会买帐的。”
口渴得厉害,阳南生端起茶杯一口气喝了半杯,继续道:“带回来的这十七车都是老臣亲自看着捡出来的,有些是药材,有些是珍希的香料,上回见他们时老臣便将您的要求提了,这回他们遵守承诺带来不少种子,各式各样的都有,老臣全带回来了,只是十七辆车太显眼,老臣将之分成三个商队,老臣亲自带一队,另有两队最迟明天也会到,请王妃派人清点接收。”
“辛苦了,您得赶紧带几个人出来才行,年年这么跑不要说我,就是王爷也不放心。”
“能帮得上王爷王妃的忙,便是辛苦一点也值得,再说岭南毕竟是王爷的封地,帮着打掩护的人多,藏点什么也不难。”阳南生活了几十年,最擅观人心,谁说话真心实意,谁只是做表面功夫他一看就知道。
所以看王妃眼里透出来的关心,他心里受用得很,再一想到进城后听到的那些话,对这个年轻却极有担当的王妃又敬了几分。
夏含秋将他划在半个亲人的类别里,也就不多说客套话,示意丫鬟上前扶着人起身,道:“好不容易回来了就先去好好歇一歇,其他事不急,你们几个,好好侍候着。”
“是。”
因为段梓易的坚持,阳南生在王府里是有个房间的,只是他向来记得自己的身份,少有留在这里的时候,眼下看丫鬟扶着他往那个方向去也没有拒绝,他现在只想要一张床,任事不管睡他个天昏地暗。
“明叔,这事你去管了。”
“是。”
衙门里那摊子事她还没有接过来,眼看着没其他事了便乐颠颠的去师傅那里看儿子,明明还不识人,她走近了孩子却自然而然的亲近她,这让日日照顾早早的无为和陈辰很是嫉妒,不过母子血缘天性,他们也没办法。
一起用了午饭,夏含秋便回转自己屋内,打发了其他人出去,蹬了鞋子上床,将蜷在床头一角的啾啾抱进怀里,另一只手不知从哪摸了只匕首出来,还神奇的变了一只碗出来。
——这是刚才在师傅那里吃饭时暗中藏下来的,也不知丫鬟有没有受罚。
啾啾一直闭着眼睛,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假寐,看得出来啾啾的精神越来越差了,心疼之余,夏含秋哪还能不知道那日她吃下的那团肉不简单。
轻轻抚摸了它好一会,夏含秋才将它轻轻放回去,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拿着匕首比划了一下,心一横,在手腕上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