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夏含秋在府里见了郑玲玲。
她身子不爽利,头有些疼,便在家里歇着没去衙门,段梓易倒是想在家里陪着,被她赶走了,柏瑜还没有将事情掌握在手里,衙门里总得有个人坐镇。
“你表哥会派人去一趟南岭,将你们这一支从郑家分出来迁来会亭……”
“当真?”郑玲玲话只听了半截就又惊又喜的打断了,眼眶泛红,眼看着又要哭了。
见到她这模样夏含秋心里也升起愉悦,能帮到人,心里总是高兴的,“当真,并且已经给你选好了结亲的人家,喻长弓喻将军,你可知晓?”
知道,当然知道,那可是年纪轻轻就建功无数,不知多少女子想嫁的伟岸男子,她又岂会不知,郑玲玲简直不敢置信这好事会落到她头上,她以为帮她脱离郑家就已经是表哥最大的好心了。
夏含秋看她那样也知道她应是知道的,叹息道:“你表哥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不近人情,他也曾说郑家也就你父亲还没有黑透,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这一房在背后做主的是你,迁来会亭后你要多提点你父亲,不可给王爷招祸,王爷权大是不错,可有时候权大反而麻烦,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紧盯着,我也答应你,只要你兄长幼弟争气,以后绝不会有人压制他们,大梁初定,机会有很多,只要他们有本事,一定会有出头之日。”
郑玲玲利落的扑通一声跪在夏含秋面前磕了三个响头,直起腰来时额头通红,可见用了多大力气,“表嫂大恩,玲玲记一辈子。”
“快起来,依我看你不如和你父亲分开行动,让你父亲回去收整人手,该带来的带来,该舍下的舍下。你就留在会亭,我遣人帮你在会亭置下一处宅子,你拾掇拾掇,等家人来了也有安置的地方。银子我先垫给你。”
郑玲玲红着眼眶应下,没有说一句感谢的话,有些大恩,又岂是一句谢谢能表达的。
同来的人里有长房的眼线,回到落脚的王府别院,郑玲玲拉着父亲回了屋,让心腹丫鬟在外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压抑着激动将表嫂的话转达,等父亲笑够了才嘱咐道:“家里的下人只将信得过的带来,我写个名单给您。其他的就算是签的死契也罢,给了他们自由身让他们再去谋生路。”
这等事上郑邦国向来是听女儿的,“好,你写给我,其他人我谁都不带。”
找来纸笔边写。郑玲玲边道:“表嫂告诉我表哥的人会在明天一早出发,应该是故意在等我们的,爹您明天一早去王府门口等着,会亭这边的事您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另外,哥哥定下的亲事需得退了。反正他们一开始本就不太同意,现在不需要顾及什么了,退了双方都高兴,爹,您回去后要尽量遮着些,悄悄的将事情办妥了尽快离开。哥哥处事上比您通透,你不妨将事情交给他去办,您只管跟着表哥派去的人就是,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行,我记住了。”郑邦国接过纸来看了看。顿觉满嘴苦涩,二房里里外外侍候的人加起来也得有三十多人,居然只有九个是信得过的,说到底,只能怪他太没本事,若非有个能干的女儿撑着,他们的日子恐怕要更难。
“玲玲,你表哥既然愿意拉我们一把,也就不会计较你在这别院多住一段时间,你白天出门没关系,尽量早些回来,这是王府别院,没人敢欺。”
郑邦国这时候都还有些不敢置信,来一趟会亭不但事情成了,女儿的亲事也有了着落,还是那般人家。
“你表嫂虽说是个女人,但名声是早就传开了的,说的话定然做数,你自己也要多注意,说不得那喻家夫人什么时候就会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相看你,虽然他们不敢反悔这门亲事,但是以后的日子总归是你在过,要是他们存心留难,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另外……”
顿了顿,段邦国苦笑出声,“郑家在你表哥面前没那么理直气壮,你也不要常往他们面前凑,真见着了就恭敬些。”
“是,女儿知道。”忍了忍,郑玲玲还是问出了口,“爹,您能不能告诉女儿,郑家究竟怎么对不起表哥了?您和我说一说,让我心里有点底。”
“还能是什么,当年二姐过世前请了爹娘和大哥进宫,托他们多照应你表哥,结果没多久新皇继位,你表哥才十二岁就被送去封地,郑家不要说从中帮一把,或者送上一程,连面都没露,生怕遭了新皇惦记,几年里没有半点联系,后来新皇明白表示了对你表哥的亲近,郑家才又急巴巴的想要修补关系,真是好笑,换之七八岁的时候就能让比他大几岁的人臣服,又岂会将郑家看在眼内,可就算如此,郑家在上都时也没少打着换之的旗号捞好处,就是我也……”
摇了摇头,郑邦国自嘲,“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总之你记着你表哥没欠郑家什么就是了,这回能拉我们一把,恐怕也是看在二姐的份上,以后你也不要在他面前再提起你姑母。”
“我知道了,爹。”郑玲玲木木的应着,心思飘出了老远,怪不得表哥不待见郑家人,换成她,她恐怕不止不会帮忙,还会给郑家好一个教训。
不说这边父女两人如何盘算,夏含秋逮空去了趟喻家,喻家自然乐意和王府攀上亲,让本就得王爷看重的儿子和王爷更亲厚两分,这于喻家也是大大有利,只是对郑家,他们着实看不上。
待听到王妃说出王爷的决定后才转忧为喜,一口将事情应下来,后来更是在夏含秋的牵线下见着了忙着给新宅子添置东西的郑玲玲一面,看着那股利落能干劲更喜欢了两分。
长弓是长房长孙,下面还有好几个小的,陆续来投奔的旁支更不少,长房长孙要是不能干撑不起来偌大一摊子事。
除了牵了个线,夏含秋也没再过多关注,柏瑜的婚期近了,她还得兼顾衙门里的事,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来用才好。
大梁如今士气如虹,捷报时有传来,为防他们狗急跳墙,会亭的防守更严密了几分,并且是由段梓易亲自掌管此事。
晚上,夏含秋突然睁开了眼睛,猛的坐了起来,自从她掌握了预言后,已经极少再有自主预言的时候了。
段梓易睡得惊醒,随之也坐了起来,“秋儿,怎么了?做恶梦了?”
“不是,得到预言了。”将身体靠到换之身上,夏含秋皱眉,“我向来不怎么依赖预言,最近事事顺利,更没有需要预言的地方,都快要忘了自己还背着这个本事了。”
接过紫双递来的温水喂她喝了几口,段梓易轻声问,“预言不好?”
“满目都是火,我差点以为自己都被点着了。”
“有看清是什么地方吗?”段梓易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现在并非秋高气爽的时候,时不时一场雨下下来,虽然天依旧热,却并不干燥,正常情况下是不会着火的。
夏含秋用力回想,摇头,“不清楚,紫双,你去将啾啾抱来。”
啾啾在王府的待遇不比人差,自从不能和夏含秋同床共枕后,旁边的屋子就是它的了,夏含秋亲自给它在床上做了个软呼呼的窝,既舒服,离得宿主又近,它喜欢得紧。
睡得迷迷糊糊被抱走,它也没什么反应,这府里的人敢来抱来肯定是宿主的命令。
因着看到的火海,夏含秋心下不安,看到啾啾忙抱了过来,捏捏它肉乎乎的爪子道:“借我点力量,恩?”
啾啾蹭了蹭她,将爪子伸进她掌心,伏下不动。
夏含秋闭上眼,集中精神去想刚才那场火。
只一会,额头上就见汗,段梓易不是头一回见秋儿预言,却是自她掌握预言后头一回见她这般吃力,偏偏他什么忙都帮不上。
怕有一刻钟后,夏含秋才张开眼,哑着声音道:“给我杯水,要冷的。”
紫双不敢真给冷的,只是兑得比以往要凉一些,连着喝完三杯,夏含秋才觉得自己不渴了。
“刚才有种自己就在火海里的感觉,着火的是成江城,要是我没有记错,我们今天收到的战报里,成江城刚被我二师兄他们拿下来。”
“天灾?还是人为?”
“人为。”夏含秋眼神转冷,“我明白他们的打算了,我会预言的事已经天下皆知,他们这是想嫁祸给大梁,再往我身上泼脏水,去年吴国雪灾我尚有预言,没道理一城着火这样的大事反倒无知无觉,成江城属于吴国,他们只要放出传言说吴国臣民不归顺大梁,大梁恼羞成怒火烧成江城,所以我才不预言……这样的话漏洞太多,但是要糊弄百姓也够了,为了私利,竟然置那么多性命于不顾,老天爷会站在他们那边才是没天理了,紫叶,去将柏瑜他们几个都请过来。”
“是。”
段梓易将薄被往上扯了扯,“你打算怎么办?”
“希望能免了这场*,不过这回,我心里没底,有一种火已经烧起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