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刘晨阳因为媳妇不在，一点回徐家的心情都没有。
想了想，车子掉头，去往父亲居所。
位置在市中心不远的柳园，A栋，十七层。
这就是他当初帮他买的那套小房子，付了首付，目前每月还在还贷。小区的环境绿化都相当不错，周围地铁站学校一应俱备。
乘电梯到门口，刘晨阳摁了下门铃。
“来了，来了！”
听到里面回应跟细碎的脚步声，刘晨阳不由愣住。女人的声音，好像不是上次那个……
他眉头渐拧，又无可奈何。
父亲才五十来岁，找个女伴共度余生本无可厚非。可，心理上，始终不太好接受。
刚想走，门随后就被拉开。
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几岁的女人。
长的不错，穿着也较为朴素。整个人虽不惊艳，却有种温婉大方的气质。
“你是……”
王颖好奇打量着面前这个俊俏到少见的年轻人，疑惑问询。
里面正准备吃饭的刘青海却激灵，慌忙把刚打开的酒藏起来：“阳，阳阳。你怎么来了。”
王莹恍然：“你就是晨阳？你爸经常跟我提你，快进来，刚做好饭。”
她目不转睛打量着：“长的真俊……”
刘晨阳见她客气，勉强笑笑：“我就不进去了，来送个钥匙。”
刘青海好奇：“什么钥匙啊。”
“公司买辆新车，兰君让我先开着。那辆迈腾，你来回上班代步吧。”
刘青海斩钉截铁：“不要。那车不是你岳父家的嘛，我开算怎么回事。”
“又不值钱。”
“不值钱更不要。”
刘晨阳见他一点没开玩笑的意思，点点头：“行，那我走了。”
“别啊，哪有到饭点走的。”
王颖连忙接腔拉住了他胳膊：“过来吃点，阿姨再给你做几个菜。”
阿姨？
刘晨阳瞧她比自己也大不多少岁，暗感荒唐。可伸手不打笑脸人，一迟疑，顺着被拉进了房间。
桌上此时已经做好三四个菜，还有一个汤，都没怎么动。
瞧见王颖进厨房又开始忙，刘晨阳低声：“这个又是谁？”
“网上认识的，也是荣城本地人……”
“你还网恋！”
刘青海脸上挂不住：“老子的事用你管，等会跟人客气点，说不定以后就是你后妈……”
“认真的。”
“我都这把年纪了，用的着拿这事跟你开玩笑。”
“上次那个呢？”
“你指哪个。”
刘晨阳是服了他，打住话题：“酒呢，藏起来干嘛。”
“藏，谁藏？这不在桌下的嘛，你是不是想喝点。”
“喝也不跟你一块喝。你让她别忙活了，我不在这吃。还有，我没说不让你喝酒。就是少喝点，隔三岔五喝个一杯两杯都没事。”
“知道，哪能还跟以前一样。我也要脸，总不能一辈子拖自己儿子后腿。”
刘晨阳看了看他，见父亲已经张罗着拿碗筷，终究没再提要走的事。
他从上大学开始就跟他感情日益冷淡，有时一年都不想回家一次。仔细算起来，这几年间一块吃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犹豫了下：“你把酒打开吧。不喝，我在你家坐不住。”
刘青海笑斥：“我家不就是你家，说的啥话。”
刘晨阳不反驳，从桌下把那瓶酒拿了出来，市面上二十几块钱一瓶的纯粮酿。
正要倒，被拦住了。
刘青海抢回酒，转身回房又拿了瓶沾满灰尘的五粮液：“劣质酒你喝不惯，喝这个吧。”
刘晨阳低了低视线：“要是感觉她真不错，不用因为顾虑我瞒东瞒西。就算是明天结婚，我理解。”
“你王姨人确实可以，你说我要钱没钱，脾气暴躁，一身坏毛病。人能不嫌弃我，已经很难得。看她，她愿意结就结，不愿意更是人之常情。”
“她是离过婚还是……”
“离了的，有一个十来岁的儿子，判给了男方。”
刘晨阳倒两杯酒推过去一杯：“她看上你哪了？”
刘青海失笑：“那你说，你妈当初看上我什么。感情的事多奇怪，有时候该碰到什么人，该有多大的未来，注定了的。”
“来，阳阳，喝酒。”
刘晨阳一口气下去半杯，适应着辛辣感，垂首无声。
他对于他刚刚那些认真谈论婚姻的话有些触动。既伤感他未来很可能又有一个新的家庭，又免不了松了口气。
个中复杂，唯在酒中。
“你们俩少喝。”
王颖又端着两盘菜放在桌上，乐呵呵的：“晨阳，饭菜合不合胃口，别只喝酒。”
“不错。”
“那赶紧吃，一会凉了。”视线在两父子脸上扫过，她忍不住又感慨：“怪不得你爸成天提起你来，就夸个不停。阿姨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俊俏的年轻人……”
刘青海酒进腹中，就完全放松下来：“阳阳是倒霉，摊上我这个爹。他要是生在富裕点的家庭里，肯定比现在强。他小时候学东西特别特别快，一教就会，什么轮滑，篮球足球，只要是沾上运动的项目，天赋特别明显，脑子还好用……”
“可惜，既没条件又没精力去培养他爱好……”
刘晨阳又咽了口酒。打岔：“过去的不用说。而且酒你也别喝了，一杯正合适。”
“不行，好不容易跟我儿子喝次酒，怎么都得再喝一杯。”
王颖笑着埋怨：“晨阳不想喝，你这当长辈的，还跟自己儿子较劲。”
刘青海瞥了一眼：“他不是不想喝，是怕我喝。”
拿起酒瓶再次倒满：“阳阳，今儿别管我。让我喝点，多说点。爸不是醉话，是不醉说不出来……爸这辈子啥日子都经历过，啥人也都接触过，更没觉着欠过谁，需要仰视谁……我他妈谁都不欠，结果净欠我儿子的。“
“你不知道，每次动手打你，爸第二天心里都在滴血。活着没力气，死了有牵挂……”
刘青海深呼吸，看了眼王颖：“去房间先休息，我跟阳阳多聊聊。”
刘晨阳根本不想听这些，逃避也好，其它也罢。
过去的，早就该过去。每次被提及，就如掩饰完好的伤疤重新被揭开。
那种绝望的感觉，深入骨髓。
可是他恨不起来父亲。
怎么恨呢？
恨他对他变态般的保护欲，还是恨他人生最绝望黑暗的时刻，没忘了还有个儿子。
他最可怜，从偏僻的老家独自打拼在荣城定居。紧跟着结婚，离婚，事业受挫，带着个拖油瓶，当爹又当妈。正如他所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从这个角度去看，悲剧是命运在每个人身上烙下的印记。
越成长，越释然。
一瓶酒两人分完，刘晨阳亦然微醺，丢了盒烟过去：“我该走了，璐璐打电话让我去接她一下。”
刘青海悄然抹了下眼角：“对人好点，璐璐那孩子不错。经常给我发微信问候，时不时还让快递带些礼品过来……对我这个废人还如此有心，挺难得。”
“我知道了。”
“路上别开车，叫个代驾。”
刘晨阳听着叮嘱，转身离开，叫代驾前往荣城国际。
快十点了，她几分钟前给他发的消息，让去接一下。
一开始不让接，现在又发消息让自己去酒店门口等她。刘晨阳本能感觉有些蹊跷，担心她是不是碰到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