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晨阳是有点累,在高铁上就昏昏欲睡。可总有人能把他给认出来,有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有的上前来直接搭讪。
而且还有人是举着手机,冲着他的脸打开录像后。录的光明正大,堂而皇之。
刘晨阳初始还能耐着性子,渐渐的眼皮在打架。
他不清楚到底因何而累,就是种发自心底,无形无迹的感觉。
陈建章是他外公,这是无法否认的血脉牵连。
迷迷糊糊,又有人走来。
他睁开眼看到是个举着手机的中年男子,忍耐提醒:“别录了好吗?”
男子置之不理,自顾对着手机:“现在网红架子都挺大,录都不让录……”
苍蝇般的嗡嗡声,刘晨阳躁动突起,一把夺过来手机摔地上:“我让你别录了!!”
“手机,我的手机!”
男子大呼小叫,气的跳脚。捡起来看屏幕都成了网状,指着刘晨阳,哆嗦半天也没敢骂出来。
面前的年轻人好像是个拳击手,挺厉害的。
刘晨阳头疼欲裂,嗓子动了动:“多少钱,赔你。”
“手机有价格,手机里的东西无价,怎么赔。大家评评理,好端端的,凭啥摔人手机。仗着自己是网红,欺负我这种小老百姓,真有能耐!”
车厢内其它人目光全看过来,一开始不明状况的人此时也举起来了手机。
刘晨阳恍然盯着热闹起来的车厢,看乘务员过来,主动站起身往后面走。
最终被调解下,他赔了五千块钱给别人。而动车,也已悄无声息的进入燕京市。
下车,他戴上了口罩。
去医院的同时,接到了董兰君电话,是刚才动车上的事又被传到了网络上。
他还来不及解释,董兰君就有些恼怒:“你突然跑燕京市干什么,还跟人起了纠纷?本来风评就差,现在你又自己往枪口上撞。”
刘晨阳火往上撞:“我跑燕京关你何事,是不是凡事都得跟你说一声!再说纠纷,影响的是我个人,跟你又有何关系,账号要是做不下去就别做了!!”
董兰君滞声:“你,怎么啦?”
刘晨阳低眼叹息:“对不起,不该跟你说那些话。影响就影响吧,没关系。流言杀不了人,至少杀不了我。”
“那你去燕京……”
“晚会再跟你说。”
刘晨阳放下手机,让司机去燕京总医院。
他知道,目前所有陈家人都在重症监护室的走廊内。包括两个最近争产你死我活的舅舅陈兆麟跟陈兆海,也都在。
刘晨阳并不愿意上去,但跟母亲一直保持着联络。她想让他,去见他最后一面,他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还跟她意见相左。
……
监护室走廊,站着十几个人,看似一片愁云惨淡。有的在默默垂泪,有的在装腔作势,还有的在窃窃私语。
清一色的陈家人。
刘晨阳到这的时候,感觉气氛奇怪的厉害。
除了母亲跟几个小辈在抹眼泪,他从其它人身上并没感受到什么悲伤情绪。
“阳阳!”
随着陈悦的一句称呼,很多人目光转了过来。
有的见过,有的没见过,有的在新闻上见过。
刘晨阳迎着这些注视,木偶一样被母亲牵着进了一间房。里面没其它人,只有躺在病床上的陈建章。
比上次见面还要廋很多,眼神无焦,瘦弱的身躯上到处是用以维持生命的各种电磁贴片。
“爸,我带阳阳来看看你……”
陈悦没说完,眼泪已夺眶而出。转头,捂住了嘴巴。
她以为她会对他的离开十分释然,可是,很早很早以前,她已经没了母亲。突如其来悲闷,无从接受……
陈建章闻言没反应,眼睛都没办法动弹。只有手指,微微颤了颤,是听到了她说话。
刘晨阳也是医生,他知道,此时的老头已经到弥留之际。
这是,最后的告别吧,他是最后一个进来这房间的人。
看着病床上的人,刘晨阳上前握了下他动着的右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他在笑。没有对死亡的惧怕,反而在坦然迎接着死亡。
随着笑容消失,他眼睛也失去了最后一抹光彩,彻底黯淡。
刘晨阳看着监护仪上成为一条直线的波纹,浑浑噩噩的站在原地,大脑空白。
随后,更多人涌进了房间,此起彼伏的哭声或真或假的响在耳边。
去世了。
那个传记被人写过十几本,在国内首富位置上盘踞十余年的人,从此烟消云散。
刘晨阳恍惚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容,以及不断坠落的眼泪,默默上前抱住了她。
生命如此脆弱,脆弱到所有金钱跟权势在此时都显得苍白。
他真错了,错到残忍的伤害她那么多年。再多的恩怨波折,真要等到她也老去的那天,才去后悔的掉几滴眼泪么。
她已经没了父母,丈夫,难道他还要让她继续没有儿子。
对错观模糊,是非观模糊,一切在此刻都模糊了起来。
半小时,病房内由躁动渐渐转为安静。有条不紊安排着父亲后事的同时,陈兆麟看向一个戴着眼镜的律师:“爸的遗嘱在哪?”
陈兆海同样追问:“现在可以拿出来了吧。”
律师冷静冷淡:“陈老爷子晚年已经无法亲自书写遗嘱,是我跟两位同事共同见证下,以录音的形式进行的。既然二位这么急切,那我就在这把录音放出来。”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手机录制的副本,打开,陈建章苍老的声音随即便响了起来。
而房内的所有人,全屏住呼吸,认真在听。
遗嘱很全面,几乎提到了陈家大大小小所有人,涉及陈氏旗下的所有公司。
但最重要的金枝叶玉行,陈建章掌握的近半股权,上千亿的价值。却是委托陈悦,代表他将之无条件捐赠给国内最知名的某慈善平台……
捐赠,是捐赠。
哗然中,陈兆麟先激动起来:“这不可能,爸明明答应要把金枝叶的股权给我!!”
“有人在搞鬼,这肯定不是爸的声音。”
陈兆海也无法接受,直接警告律师:“马上给我删掉这录音,假的,肯定是假的。”
律师料到了这种情况,客气而平静:“这是陈老爷子要求我们律所去公证后做的录音,合法合情,请尊重逝者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