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不久，刘晨阳就跟于秀凤一块乘车去往武馆。
这个他跟董兰君合作开设的第一家武馆，除了教学员拳击跟散打这些格斗术之外，还设立有VIp健身专区。
地方不大，各类健身器械挺完备的。
正常情况下七点之后武馆里基本就没什么人，适合一些身份较为敏感的人过去锻炼。
到武馆，已经七点多，连前台都已经走了。
空空荡荡的场地，只有在大厅等着的董兰君。
刘晨阳远远看到她，心里就不禁涌上了些亲切感。算起来，除了偶尔的语音跟电话沟通，他有好久没见过她了。
于秀凤边走边打量着来过一次的武馆，也注意到了站着的那个女孩。
惊讶于对方身上那种独特的活力，随口打听：“她是？”
“我发小董兰君。兰君，这位是于总，大华商场的董事长……”
于秀凤打量间，自然伸手：“名字真好听，人也好看，晨阳要是不介绍，我差点误会你们是情侣。”
董兰君跟她握了握，哪怕接触过各类阶层的人。面对这种只在新闻中出现的人物，心态还是稍有些微妙。假意客套几句，看她挽着刘晨阳的胳膊去健身区，驻足打量了好久都猜不出俩人到底是何关系。
她听刘晨阳简单提起过于秀凤，常理来说，他应该是蛮恨对方的。看上去，又像是不同一般的朋友。
一般朋友有挽手的么。
平时连她去挽他胳膊，他都认为不合适。何况，一个挽的如此自然，一个又表现的更加自然。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母子。
暗暗腹诽着，董兰君忙着过去端茶倒水递毛巾。她才不愿意多琢磨他跟于秀凤的关系，就知道他把人带来了，她得配合他唱好这出戏。
心态固然平和，只看到刘晨阳煞有介事的帮于秀凤讲解健身动作及亲密的肢体接触调整，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于秀凤根本不是来健身的，大概率是荡漾期……
忍着，忍着。
好容易等刘晨阳去洗手间的功夫，她跟着拽住了他：“你们俩什么情况。她害你这么多，就算没深仇大恨，也不至于这么亲密吧。”
“还有，这么大年龄，说话还嗲声嗲气的卖弄，恶不恶心。她恶心就算了，你也跟着恶心！她要是有健身需要，你告诉我，帮她找最好的教练都没问题，偏偏是你这半桶水。自己都练不好，还去教人！”
刘晨阳打岔：“你先等我去过洗手间再说行不行。”
“憋死你个王八蛋。”
董兰君嘟囔着，看暂时问不出啥，回身亲自去应酬于秀凤了。
她宁愿自己面对那妖婆，都看不下去他狗腿子一样，陪在左右。而且有她在，那妖婆没那么明目张胆，言行会收敛些。
……
刘晨阳倒没董兰君想那么多，是真把自己套进了教练的角色中，且完全不觉得无聊。
抛开其它，便只跟于秀凤多聊几句，思路上便往往有种豁然开朗感。
这女人，就是本商业的活字典。说话方式还挺真诚，碰到他感兴趣的，基本毫无保留的会谈她自己的观点。
从七点多眨眼到十点。
刘晨阳见她接了个电话，好像是有点小事。主动说困，把人送回到了门口那辆库里南车上。
关车门，摆手。
一直到车子转弯不见，肩上被重重拍了下的他才回头看向董兰君：“一块吃个宵夜吧。”
“宵夜？不担心你那位醋缸有意见了？”
刘晨阳记起来点事，打岔道：“她前阵子给我打电话说跟客户吃饭的时候，碰到了你。”
董兰君嗤笑：“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没想到，她主动交代了。比我想的聪明，知道晚说不如早说。”
刘晨阳跟着她上车：“你别总跟她闹矛盾行不行，她又没得罪过你。”
董兰君反驳：“我也没得罪过你，你不一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怪我。没错，我说话是难听了点，关键她做事实在太上眼药了。这边刚跟你离婚，大晚上的就跟所谓年轻的异性客户共进晚餐，还在包厢里。”
“感情就算再不值钱，不至于这么着急吧……得，你是宰相肚子里能撑船，我是吃饱了撑。再有，要不是看你面子，她还想跟我上擂台？不把她打的哭唧唧的找你告状才怪。”
“停，停，不说这个了。”
“你开的话头，干嘛不说。”
“我的错，不该谈这话题。”
董兰君哼了一声：“不说行，说说你跟于妖婆。你自己说，在网上被她黑的体无完肤，现在倒好，看上人家姿色啦？这眼神，近视有八百度没？”
“不然我实在理解不了，干嘛呢。为钱，你连你外公都不巴结，去巴结她？除了为情，还能为什么？输给徐璐就算了，好歹她有几分姿色，会装会哄。输给那老妖婆，可别恶心人行不行，我到底多差啊！”
“回家赶紧洗个澡，身上都是她的味儿！！”
刘晨阳看向窗外：“你再机关枪一样，夜宵咱也别吃了，现在送我回家。”
“你要回家马上滚下去自己打的，谁有时间送你。”
刘晨阳索性把口袋耳机掏了出来，准备戴上。
董兰君终忍不住笑，抬手抢过丢到后排：“反正你如果沦落到跟于妖婆上床，咱俩就绝交。画面简直美的，不敢想……”
“你特么能不能闭嘴，从上车就开始没完没了。”
“跟我硬气什么呀，在于妖婆面前咋软哒哒的。于姐，于姐姐，恨不得在人牵引拉伸的时候扑身上去……哎呦，打我干嘛。”
正说的爽快，头被重重敲了下。
董兰君瞪眼揉了揉，正经了些：“晨阳，我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样子，有点陌生。不说以前，就那次在厂区里碰到，你毫无顾忌跟人大打出手的时候，我就确定你一直还是你，从来都没变过。”
“我知道，你心里装着很多事，可能我一点忙都帮不上。但人活着不应该为了别人，委屈点，憋屈点，不至于丢了自己。而且你的起点，已经是好多人梦寐追求的终点。无数条康庄大道摆在眼前，走哪条都没关系，就怕你往回走。”
刘晨阳听着，不觉点了支烟。静默了半天，冷不丁问：“贷款的事怎么样了？工程款，已经拖了一段时间。”
董兰君轻微点头：“这几天都行，有时间补签一下合同，钱很快。”
“谢谢。”
“我谢谢你差不多，银行对你这种有抵押物的贷款客户，本身就特欢迎。我撮合这件事，还会有笔不菲的抽成，钱下来再给你。”
“你拿着吧。”
“我不要，烫手。”
董兰君兀定说完，将车子停在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门前。进去点了些东西后，她又叫了瓶白酒：“你走这段时间，那几家新开的武馆情况不是太好，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心情去管？”
刘晨阳知道这些，倒酒先喝了一口：“总觉有点对不住你。从合作以来，我那份工作始终没做好过……”
“不喜欢听你说这些，事业不事业的先放一边，反正它影响不到我什么。就想知道你将来的打算。”
“打算？”
“对，过年后国奥会就开始筹备了，还要参加不。我了解你，既然退网，就不会再想掺和这些事。但是，你别忘了咱们跟蒋小东叔叔的工作室签署的合同。对你虽然没约束，但其中一条是，你参加完国奥会后，必须成为他们的签约拳手。”
“你这种人，跟摇钱树差不多。蒋叔叔跟你渊源再深，能不能理解你，都无法确定。毕竟换成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放弃一个知名度如此之高的拳击手。”
“这倒没关系，实在推辞不了就参加呗。后续哪怕签约，实则还算是自由身。”
“你这阵子没训练吧。”
“没有。”
董兰君惋惜：“我一直认为，拳击这条路对你而言是最能轻易成功的捷径。”
刘晨阳慢慢的把杯中酒喝光，眼中因拳击而起的光亮微微发暗：“是，从接触拳击开始，确实喜欢这个行业。”
“那为什么会改变初衷呢。那些无聊之人的言论，真对你有那么重要么？”
刘晨阳撑着侧脸，慢悠悠道：“对我来说不重要，就像现在，有个地痞过来泼杯水在我脸上，可以忍下来。但泼你脸上，我肯定忍不住会揍他。”
“我看到它们揭开我爸的伤疤，看到它们因我堵到了徐家门口……同时我又看不到，还会发生什么。在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即便再喜欢这个行业，它对我而言都失去了该有的意义。”
“你不是奇怪我为何要跟于秀凤虚伪的相处么，没有原因。闲的无聊，想接触接触。”
董兰君因酒，脸上晕色一闪而逝：“跟她接触个屁，有那功夫，还不如咱俩谈谈恋爱。”
刘晨阳头晕。
他揉了揉发沉的头部：“不想喝了，等会叫代驾先送你回去，再送我。车我用几天，我的车在徐家放着，没车用。”
“怎么不去开？”
“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
“逃避！”
“对，就是逃避。”
“准备逃一辈子？”
“我倒是想，关键逃不了那么久。她爸爸是我那所学校的总承包商，早晚不得找我要钱……等一阵子吧，调整好自己，再去她家里。”
董兰君抿抿嘴唇：“能不能赖账，车咱不要了，抵账。”
“你家的车能抵这么多工程款呀，知不知道一所学校弄下来得多少钱。地价跟地面附着物，不说持平也差不多……”
“跟你开个玩笑。”
刘晨阳莞尔：“你这么一说，我准备把银行的钱给赖掉。反正你爸兜底。”
“那没关系，权当抵我以前在你家吃饭的费用了。反正我家砸锅卖铁的话，应该可以把你这窟窿给补上。”
“董叔叔知道你这坑爹想法么。”
“他不让我坑让谁坑，我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让我随便折腾。哪怕有天把家里所有积蓄折腾进去，他心甘情愿。谁让姐妹我从小就有大将之姿，格外让父母信任，十几岁就能当家做主。”
刘晨阳想了想，还真是她说的那样。他记忆里的董叔叔，完全女儿奴一个。秦阿姨更是如此，董兰君儿时犯多大错，都不带急眼的。
总是温温柔柔，不紧不慢讲道理，教道理。
他当时羡慕死了董兰君，有这么一对好到少见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