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嫂子三日后来了。
她叩头之后回禀:“这事儿,夫人万寿节之前就有了意,只是万寿节出了事情,后来京城局势紧张,夫人歇了歇,这几日问了国公爷,国公爷觉得尚可,夫人便又操办了起来,打算过了重阳让人去提亲了。”
“京中有人知道这事情么?”
“夫人曾在宴席上对骆小姐多加夸赞,想来别人心中是清楚的。”
慕娉婷眼中闪过冷光:“盯着点,有消息直接告诉我。”
“王妃,这位骆小姐,奴婢觉着未必真不好。”刘嫂子下去了,石榴壮着胆子说了一句,请罪道:“奴婢僭越了。”
慕娉婷赞赏看她一眼:“眼见都未必为实,何况只是传闻。”
还是等过些日子见一见。
石榴松口气,她真怕慕娉婷觉得谢氏要害慕峥嵘,鲁莽之下坏事。
不久便是重阳。
城外丘池山,风光秀美,景色迤逦,又兼山势平缓,最是适合登高望远。
慕娉婷打听到骆家会去登山,也跟了过去。
秋高气爽,凉风徐徐,慕娉婷在路上遇到了好几家女眷,其中便有骆家。
骆家主母自然要来拜见慕娉婷这个肃王妃,见慕娉婷十分注意丈夫嫡长女,心中自然明白,笑着说了许多骆小姐的事情。
慕娉婷把骆小姐召到身边,随她一同登山。
果真是知书达礼,进退有据。
慕娉婷送她一只羊脂白玉的镯子,贵重无比,她虽然羞涩礼貌推拒,最后落落大方收下,眼中羞喜藏不住。
显然对这婚事,是十分愿意的。没有丝毫勉强之意。
“我那弟弟有些愣,然心却是极好。”慕娉婷笑盈盈对她说。
“嘉敏省的。”骆小姐闺名嘉敏,红着脸谢过慕娉婷。
丘池山上有寺院,众人登山而上,便在寺院落脚。
肃王府与骆家自然占了一个院落。
骆家另有两位小姐两个小公子,年纪还小,跟在骆夫人身边,不多久就吵着要去玩。
慕娉婷难得出来,也想走走,便携了骆嘉敏出了小院。
丘乃山丘,池乃池塘,丘池山边有个山谷,谷中有大片湖泊,景色怡人,在湖内划船,更是惬意。
两人过去正要上船,四公主就带着几个女子来了。
四公主是太子一奶同胞的亲妹,之前就与慕娉婷很不对付。
见到慕娉婷,四公主像个斗志昂扬的公鸡一般,带着一个穿着华贵的小姑娘趾高气昂走过来。
刚巧,这个小姑娘慕娉婷也认识,太子和四公主姨母的女儿李欣莲。
“哟,这不是骆家大小姐么?怎么,你表哥不要你,转头就攀上高枝了,真够不要脸。”四公主轻蔑看了一眼慕娉婷,开口讥讽骆嘉敏。
骆嘉敏脸色一白,倔强说道:“臣女不知道公主在说些什么。”
慕娉婷一脸欣慰状:“四妹妹这是夸峥哥儿比你表哥身份高呢,这是事实,至于说你不要脸……”
慕娉婷笑意盈盈:“嘉敏如花似玉的小脸明明就在这儿,反倒是别人……”
她似笑非笑扫了一眼四公主和李欣莲。
那两人其实长得也不错,然而与明艳绝伦的慕娉婷和清丽可人的骆嘉敏比起来,就差了。
四公主脸一黑,狠狠瞪了慕娉婷一眼,冷笑对骆嘉敏说道:“没脸没皮的巴着别人,像是没见过男人似得,真可笑。”
骆嘉敏气得浑身颤.抖,慕娉婷拍了拍她的手,笑得明艳璀璨:“四妹妹说的极是,嘉宁确实没见过男人,不像四妹妹,见识过很多男人,我等不能及。”
“你……你……”四公主气得瞪眼:“慕娉婷,你竟敢顶嘴。”
“连实话都说不得了?”慕娉婷睁大眼诧异看她:“这可真是奇了怪了,父皇都要设御史台广开言路呢。”
“你再叫嚣也没用。”四公主咬牙冷笑:“三哥是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女人的。”
“没办法,我不如四公主会笼络男人心。”慕娉婷笑一笑,四公主气急败坏要打她,肃王府四个亲卫立即上前,一脸冷然看着她。
四公主跺脚放狠话:“慕娉婷,你给本公主等着。”
她气呼呼的走了。
慕娉婷悠悠看了她一眼,带着骆嘉敏到了另一边:“狗要咬你,不用怕,棍棒伺候就是了。”
骆嘉敏眼中含着泪水,努力绽开笑容:“我晓得了。”
慕娉婷刚要上船,四公主就又回来了,说是自己的耳环丢了,要找找,不让慕娉婷她们上船。
慕娉婷冷笑看她寻找。
“说,是不是你把本公主的耳环偷偷藏起来了。”丫鬟说是没找到,四公主就怒冲冲推了骆嘉敏一把。
骆嘉敏脸色冷了下来:“公主,臣女虽不若公主尊贵,然臣女行得正坐得端,绝不会做出有辱家门的事情,公主说臣女偷藏您的耳环,若有证据,请公主拿出来,若无证据,请公主慎言。”
慕娉婷眼含笑意,很满意骆嘉敏的不卑不亢。
四公主僵持了一会儿,恼恨地上了慕娉婷叫来的船,游玩去了。
“这样就很好,国公府未来的当家主母,可以温和,但绝不能软弱。”慕娉婷握了握骆嘉敏的手。
骆嘉敏的默默点头。
两人正要上船,忽然骆嘉敏闷哼一声差点倒地,亲卫已经上前,手起刀落,一条被砍成两截的蛇在两人面前,亲卫捡起给慕娉婷看。
“甘草。”慕娉婷眼睛一眯,急忙叫人。
甘草看了一眼被亲卫提着的蛇尸,松一口气:“王妃放心,这蛇无毒。”
骆嘉敏疼得浑身颤抖,甘草跪在地上,撕开骆嘉敏的裤子。
她右小腿上,两个牙印很清晰,伤口周围已经红肿。
甘草给骆嘉敏上了止痛化瘀的药膏。
慕娉婷面色冷厉,这蛇是被捆起来的,只余蛇头一截可以自由活动。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做的。
四公主得意的笑声传到岸上。
怪不得四公主的船就在不远处徘徊,原来是等着看戏,慕娉婷目光一沉:“去把四公主请下来,随我进宫见太后。”
四公主像是被扼住了咽喉,笑声顿歇。
恼羞成怒,她让船娘划远一点。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慕娉婷看着逐渐远去的游船,笑容淡淡。
侍卫叫了两台软轿过来,她们回了院子,等到下午回了王府,慕娉婷立即叫人把四公主的所作所为告知了太后。
太后怒气冲冲把四公主教训了一顿,让四公主不得不去给骆家送礼道歉。
四公主照办,心头却憋屈极了,找到太子撒骄,让他收拾一下慕娉婷。
太子完全没给四公主好脸色:“整日只会惹事,再下去谁都救不了你。”
本来是让表妹接近慕娉婷,让骆家的丫鬟和骆夫人说慕娉婷喜欢表妹不喜欢骆小姐的,结果全被这个蠢妹妹给搅乱了。
对这个愚蠢只会坏事的妹妹,太子十分不待见,不耐烦撵走了她。
赵宏见太子烦闷,轻咳一声:“殿下不必担心,虽然肃王妃这边出了差错,但只要慕峥嵘那边成事,晋国公也跑不了的。”
太子点点头:“舅父辛苦了。”
慕娉婷觉得骆嘉敏还不错,就给慕天成传了信。
谢氏得了慕天成的准话,便请了魏国公夫人去帮着提亲,骆家爽快应下,开始过六礼。
慕娉婷喜欢骆嘉敏的温和,再说,她身边也没个可以说话的人,便隔三岔五的给骆嘉敏送些吃食点心,也得了骆嘉敏的回赠。
“王妃,出事了。”石榴匆匆进来,行礼之后说道:“慕少爷与人打架,被京兆府衙役带走了。”
“可知道为何?”慕娉婷眉目一凝,沉声询问。
石榴只觉心头一滞,王妃怎么学了王爷那一套,光气势就压得人不敢出声:“回禀王妃,慕少爷与魏国公家三公子赵梁在酒楼相聚,赵梁被一书生踩了脚,对方道歉,赵梁却不依不饶,对方不甘受辱,后双方打了起来,晋国公世子也被牵连了进去。”
慕娉婷坐起身:“情势如何?”
“都只是皮肉伤,唯独孔家公子腿骨折了,需要修养几个月。”
“孔家公子?”慕娉婷一顿:“孔玉麟?”
“是。”
慕娉婷凝神细思,极快吩咐:“去,让葛公公亲自出马,把打架的所有人都给我带回来,记住,是所有人,就算是小厮也不能放过。”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抓不住。
石榴飞快下去找了葛公公。
葛公公从来都是可靠的,放下所有事情拿着宁绍璟的名帖把人都带了回来。
幸好事情不算大。
“怎么打起来的?”花厅里,慕娉婷打量慕峥嵘,没有受伤,只是有些狼狈,她瞬间安心了。
“我觉得我被算计了。”慕峥嵘是直不是傻:“我有三天休沐时间,本来要回家的,一进城门就遇到韩乐年赵梁两个,他们就说要庆贺我订婚,在酒楼开了一桌,不一会儿来了四个书生,一边说话一边从我们身边过,不知道怎么踩了赵梁的脚,赵梁不依不饶的……”
接着就打了起来,然后被京兆府衙役带走,分开关押。
“在牢里,赵梁说,他是看到孔玉麟,为了替我出气,才故意找茬动手的。”慕峥嵘冷笑:“他说孔玉麟和我未婚妻夹缠不清。”
“为什么觉得自己被算计了?”事情越来越有意思,慕娉婷托腮询问。
慕峥嵘不屑:“赵梁最是油滑不肯得罪人,怎么可能会为我得罪人。”
当朝右相、孔家、骆家,都不是软柿子。
慕娉婷让人请了赵梁来。
“你说。骆小姐孔玉麟有染,”慕娉婷一脸怒气,用力拍桌子:“是不是真的?”
“大家都这么说。”赵梁知道慕娉婷容易冲动,瞪着眼一脸气愤:“都说骆家家风好,可是偏偏就有水性杨花的,给脸不要脸,自甘下贱,像这种贱妇,就该吊死,以正家风。”
他一边骂两人是狗男女,一边说自己是慕峥嵘哥们,为慕峥嵘抱不平。
吊死?慕娉婷眼中灵光猛然闪过。
她看着赵梁,眼底一片冷厉。
“你对峥哥儿的好,本王妃都知道。”慕娉婷微微一笑:“呆会儿你就和本王妃去骆家对质,把骆家的真面目撕开来。”
赵梁眼睛猛地一缩:“这……我一个男人,欺负女人不好吧。”
“这倒也是。”慕娉婷点头:“你且下去歇一歇,本王妃先见见那孔家千里驹。”
孔玉麟天资聪颖,博闻强记。被称为孔家千里驹。
赵梁畏畏缩缩的走了,慕娉婷召来甘草:“有没有什么药,能让赵梁看起来像是高烧昏迷不醒?或者其他病,总之开不了口就好。”
甘草眼睛一亮:“可以让他喉咙肿,看起来像是着急上火。”
这个可以有,慕娉婷点头同意:“顺便给其他人也吃一点,免得他们乱说话。”
甘草快乐的下去了。
慕娉婷吩咐采香:“把孔玉麟请来,顺便把府医也叫过来。”
慕峥嵘目瞪口呆,没看懂慕娉婷到底在干什么。
孔玉麟很快被人背了过来,慕娉婷立即让府医上前医治。
孔玉麟张口要拒绝。
“孔公子,想要科考为官,身体就不能有残缺。”慕娉婷看着孔玉麟的脸,笑意真诚。
孔玉麟安静下来:“如此,多谢王妃。”
“回禀王妃,孔公子伤得并不重,但若是不好好养着,到时候可能会有点跛。”府医恭恭敬敬:“微臣已经为孔公子处理过,只要孔公子小心点不要乱动。就不会有事。”
慕娉婷让府医下去,转头看着孔玉麟。
他面色看似温和,实则暗藏怒气。
“孔公子是不是很生气?想着以后怎么为难晋国公府,为难峥哥儿?”慕娉婷命人上了温水:“孔公子刚用了药,不宜喝茶。”
孔玉麟是个清俊温雅的美少年,与容貌俊美却性子粗疏的慕峥嵘不同,他风度极好,正容说道:“王妃说笑了。”
“只是怕孔公子报仇时候找错了人。”慕娉婷含笑看着他,抬了抬下巴点向慕峥嵘:“他今日从大营回来,方才进了城门,特别巧,遇到了赵梁和韩乐年,被拉着去酒楼喝酒。”
慕娉婷轻抿一口花茶:“赵梁见到你,故意挑事,说是要为峥哥儿抱不平,孔公子可知道原因?”
孔玉麟迷惑,蹙眉看着慕娉婷。
“听了别激动。”慕娉婷放下茶杯:“赵梁说,你和自己表妹骆嘉敏有染。”
慕娉婷话音刚落,孔玉麟面现怒色,厉声呵斥:“王妃,请慎言。”
慕娉婷无视他的怒气:“据说骆家极为重视女孩声誉,一旦有不妥,基本便没了活路,孔公子,你说这话传出去,敏姐儿还能不能活?敏姐儿没了活路,孔家骆家和晋国公府,会不会结仇?”
孔玉麟觉得很冷,冷的他身体发颤,只能靠着掌中茶杯取暖。
这些话传出去,敏表妹必死无疑。
双方结亲不成,必然反目。
慕峥嵘背负骂名。
自己清誉当然也会有污,想娶云兰就是做梦。
孔玉麟长出一口气,认认真真看着慕娉婷:“还请王妃教我。”
慕娉婷笑笑:“我乃内宅妇人,怎么能教的了孔家千里驹,反倒是我这个傻弟弟。还得你这位妻表兄多多看顾。”
孔玉麟感激拱手,郑重承诺:“只要不违背君子之德,玉麟必定竭尽全力。”
慕娉婷缓缓绽开笑容。
“长姐。”慕峥嵘隔了一会儿,才理清楚了来龙去脉:“你是我亲姐么?”
慕娉婷眉心跳了跳,觉得手很痒。
“为什么你什么都能想明白。”慕峥嵘有些惆怅,这样显得自己好傻啊。
慕娉婷撇开脸,不理他,只是提点孔玉麟:“赵梁自来圆滑,不肯得罪人,这次必定是得了大好处,才愿意出头,孔公子可以留意一二,说不得能找到一些线索。”
来而不往非礼也。
孔玉麟拱拱手:“玉麟明白。”
甘草一会儿来复命,双眼亮晶晶:“王妃,奴婢已经办妥了,一刻钟后,他们就会开始嗓子疼。”
慕娉婷赞赏两句,甘草立在一旁,低眉敛目,又没有了存在感。
慕娉婷起身去见了几人,表明自己很喜欢骆嘉敏,谁敢乱说话就是与肃王府和晋国公府过不去,然后侧头吩咐:“送诸位公子回府。”
送走了别人,慕娉婷点着慕峥嵘的头:“你,立即赶回大营,不是我派郑嬷嬷去寻你,绝对不准回来,知道么?”
慕峥嵘灰溜溜被王府侍卫护送回大营去了。
孔玉麟半路遇到来接他的孔家下人,急急回去之后,孔玉麟请来自己父亲,把慕娉婷的话说了一遍。
孔父立即遣人去寻了范思,请他过府一叙。
孔老太爷、孔父、孔玉麟和范思四人在孔玉麟房里聚集。
范思摸了摸自己胡子,慢条斯理分析:“这事儿,脱不了太子的影子。”
孔老爷子哼了一声:“鬼鬼祟祟,难成大事。”
可太子占了大义名分,若是要拥戴肃王,刚刚安定的大齐,又会迎来一番腥风血雨。
范思摇头晃脑:“太子太傅、太子少傅难辞其咎啊。”
孔老太爷隐蔽的翻了个白眼,万分看不上范思打官腔。
“多做事,就没时间操闲心了。”孔玉麟在长辈面前很恭敬,轻描淡写道:“太子乃国之储君,要多多关心政事才对。”
范思赞许点头:“玉麟不错。”
孔老爷子再次隐蔽翻了个白眼,开始商议如何让太子忙碌起来。
等范思离开,孔老爷子怒哼道:“太子,不堪为君。”
“父亲。”孔父很赞同老父的话,不过这事情也不好吼出来啊:“您小声点。”
孔老爷子摆摆手:“你上心点,你妹妹就留下这么一点血脉……”
“父亲放心。”孔父承诺:“儿子把敏姐儿当自己女儿一样疼惜。”
肃王府。
傍晚,刘嫂子急急忙忙来求见:“王妃,奴婢刚打探出一件事儿,前日里,吏部尚书的夫人上门,曾与夫人说起太子少傅家孙小姐、闺名欣莲的,出身显赫却温柔娇憨,言谈间,有与夫人结亲的意思。”
太子少傅姓李,太子的姨母,是太子少傅的儿媳妇。
“真是好狠的心,好歹毒的手段。”慕娉婷凝眉细思一会儿,唇角勾起灼艳笑容,语气却透着冰寒入骨的气息。
刘嫂子跪在地上,有些心惊。
慕娉婷抬眼:“让萧姑姑去给骆家下帖子,就说我明日上午过去看敏姐儿。”
“王妃,奴婢不懂。”采香伺候慕娉婷睡觉的时候,疑惑询问。
慕娉婷淡淡一笑:“峥哥儿正在与敏姐儿说亲,偏巧传出敏姐儿不检点的消息,两家必然退亲,敏姐儿自尽或者被逼死,而后峥哥儿娶了身份更高的李家女,再爆出来抹黑敏姐儿的流言是慕家传出去的,别人会怎么想?”
采香微微一颤:“大少爷为娶李欣莲逼死无辜的骆小姐?”
慕娉婷笑笑:“睡吧,明日晨起咱们去骆家走一遭。”
次日,慕娉婷带着两大车礼物,大张旗鼓去了骆家。
她给骆家脸面,骆家也高兴,热情接待她。
今日骆家连出嫁女都在,慕娉婷言笑晏晏,说起骆嘉敏的好,又说起当日在丘池山遇到四公主和李欣莲的事情,说李欣莲:“很是活泼娇憨,只是峥哥儿是个莽撞的,还是得敏姐儿这样温婉的才合适。”
“说来本王妃好久没进宫给皇祖母请安了,不知道敏姐儿这两日是否有空?”
骆夫人瞪大了眼睛,有惊喜也有嫉妒:“有空有空,敏姐儿这孩子不爱出门,我都担心会憋坏了呢。”
慕娉婷在骆家没呆多久就回肃王府去。
骆家众人虽然不知道慕娉婷到底什么意思,但是各自归家之后,便也与家人说起了慕娉婷对骆嘉敏的喜爱,与慕峥嵘很“合适”。
既然与骆嘉敏合适,与李欣莲就是“不合适”了。
许多人便觉得肃王妃不喜欢李家女,并引申为肃王和太子有罅隙。
处理这件事。跟打战一样,慕娉婷累坏了。
“王妃,王爷来信了。”茴香雀跃递了一个匣子给她。
匣中放着另一个小盒子,旁边则是薄薄一封信。
慕娉婷先把小盒子打开,盒中是一对身着大红喜服正在夫妻交拜的瓷娃娃。
慕娉婷眉眼忍不住弯了弯,摩挲了两下,才取出那一封信,慢慢观看。
信中只说自己安好,让慕娉婷自己保重,无事多陪陪太后,十分无趣的一封信,对那对瓷娃娃只字未提。
慕娉婷狡黠一笑,提笔回信:“臣妾安好,王爷保重,臣妾谨遵王爷谕令。”
“这……王爷送了王妃礼物,王妃也要回礼才好,不若给王爷做套衣物或者绣个荷包?”采香不能直视那寥寥几个字,小心提议。
慕娉婷摆摆手:“把信给葛公公。让他给王爷送去。”
采香无奈走了。
茴香满眼谴责看着慕娉婷。
慕娉婷毫无压力的睡了一觉起来,挑了一匹墨蓝色的素绸,抱到了郑嬷嬷的屋里。
王妃喜欢的颜色怎么变了。郑嬷嬷询问:“您这是要做什么?”
“给王爷做些衣服。”慕娉婷轻咳一声:“听说,这样的贴身内.衣,能够缓解箭矢冲力。”
听说中箭时候,撕裂的丝绸会包裹箭矢,缓冲箭矢力道,同时拔箭时候,因为有丝绸包裹箭头,也会方便许多。
王妃开窍了!郑嬷嬷立即高兴笑了,干劲十足拿了宁绍璟的一件衣物开始照着裁制,慕娉婷只要负责缝制就好。
晨起慕娉婷递了牌子进宫,明日带人给太后请安,宫中很快传出口谕,自然没有不允许的。
慕娉婷让人通知了骆家,让骆嘉敏准备。
骆嘉敏第一次进宫,有些紧张,但是并不畏缩,见到太后的时候,也是进退有据。
太后对她印象还不错,夸了两句“温婉贞静”,又赏赐一只玉簪,便让她下去了。
“怎么想起带人进宫?”太后文慕娉婷。
慕娉婷抱着太后胳膊撒娇:“因为宫里有皇祖母这条大.腿啊,事儿有些麻烦,所以借皇祖母的大.腿庇护下。”
“呸,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太后用力推她:“快离我远点。”
“皇祖母不要这么小气嘛。”慕娉婷死死抱着太后胳膊:“宝儿最爱皇祖母了。”
太后狠狠拧了胳膊她一把,看她眼泪汪汪,方心满意足:“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还不就是那些事。”慕娉婷撅撅嘴,也没隐瞒,末了说道:“小姑娘家的一条命,眼睁睁看着哪里能忍心,总要救一救,再说我也不想家里弟媳不省心。”
太后不愿涉足朝政,听完没说什么,只是又拿了两盒子最时兴的宫花给骆嘉敏,让她带回去玩儿。
慕娉婷特别感动,抱着太后蹭了蹭:“谢谢皇祖母,皇祖母最好了。”
太后用力点了点她额头,看到留了红印子又有点心疼:“怎么碰一下都不行了,越发娇气了。”
东宫。
太子把书房里的东西都摔了。
明明是个好计谋,顺利进行下去,必然能握住慕峥嵘把柄,借以牵制慕天成和慕娉婷。
还能让骆家和老三结仇。
骆家的姻亲,基本都是文臣清流中的领袖、天下士子敬慕的人物,和骆家结仇就是和大部分的文臣不对付。
结果却真的便宜了老三,有了骆家做姻亲,以后文臣那边就有人能说上话了。
“舅父,为今之计,只能阻止父皇重用骆家和孔家了。”太子眼光阴恻恻的。
就是因为知道皇帝要重用孔家骆家,太子和幕僚才定下这样毒计意图让肃王和骆家反目成仇。
赵宏神色凝重,慢慢点头。
破除这个危机之后,慕峥嵘和骆嘉宁的六礼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但过了几天。谢氏“病了”,没办法再继续操持,慕天成直接请了慕家德高望重的族长夫人来继续办事。
“这下,夫人是真起不来床了。”刘嫂子忍俊不禁:“太医都跑了好几趟了,说是夫人要戒嗔戒躁。”
慕娉婷笑了,谢氏这会儿正上火呢,怎么可能戒嗔戒躁,不过她真病了,更好。
让刘嫂子下去,慕娉婷拿去自己做好的三套内.衣看看,觉得还是能拿得出手的,打包好,召来石榴。
她下巴一扬:“把这个包袱和新做的裘衣药材都给王爷带过去。”
南方冬天下雨的时候,也是阴冷阴冷的,需要保暖。
九月二十八是慕天成寿辰,谢氏生病,慕娉婷提前两天就回了晋国公府,操办寿宴。
谢氏的院子。浓重的汤药味弥漫。
慕娉婷笑盈盈叫了一声“夫人”,坐在床边陪谢氏说话。
谢氏虽然容貌秀美,但是本就不及慕娉婷,又病了十多天,憔悴不少,与明艳绝伦的慕娉婷放在一处,更显苍老。
“这次要劳烦王妃了,都是我身体不争气。”谢氏忍着气说道。
慕娉婷笑笑:“都是一家人,夫人不必说这么见外的话。”
做过了面子情,慕娉婷懒得看谢氏的脸,直接回到自己未出嫁的闺房,长华楼。
长华楼低调奢华,慕姿妍曾想搬过来,不过慕天成不同意,要永远给慕娉婷留着。
晚上,慕天成回来了,叫了慕娉婷到自己书房。
“这次太子生事,宝儿应对的极好。”自己的女儿怎么看都好看。而且还这么聪明,不但聪明,还很有仁慈怜悯之心,慕天成粗豪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慕娉婷笑容灿烂、眼睛明亮:“女儿没给父亲惹麻烦吧。”
“有些人就是欠抽,不用客气。”慕天成相当霸气。
太子怎么了,太子想毁他儿子,就要有被抽脸踹蛋的自觉。
若不是女婿离开之前与他恳谈一番,另有安排,他岂会这么简单放过太子?
“后日太子要代替皇上来。”慕天成冷哼了一声:“真是扫兴。”
皇帝虽因肃王中毒之事敲打了太子,但过后又重新在帮着太子稳定地位。
慕娉婷蹙眉:“女儿知道了,父亲放心。”
回长华楼的路上,慕娉婷面色有些冷。
慕姿妍正在长华楼等她。
“长姐。”她穿着粉色衣裙,像个小淑女。
慕娉婷低头看她。
“长姐忙碌许久,母亲生病怕是对长姐照顾不周,妹妹特意吩咐厨子做了长姐喜欢的菜来。”慕姿妍笑不露齿,仪态优美。
是在宣示主权,告诉自己只是外人?
慕娉婷绽开笑容:“我只是暂住,倒是无妨,不过敏姐儿与我口味相类,厨子会做我喜欢吃的菜那是再好不过了。”
峥哥儿才是晋国公府未来的主人,敏姐儿是理所当然的主母。
慕姿妍嘴角下撇:“长姐和未来大嫂关系真好。”
慕娉婷意味深长笑笑。
寿宴达官贵人极多,办不好就是丢慕家的面子。
慕家本家极多人,早早就来帮忙。
然而准备时候却不是缺这个就是少那个,让补上的时候不是拖拖拉拉就是干脆说来不及了,或者说必须要请示夫人。
慕娉婷冷哼一声。
“把管事的全都叫来。”慕娉婷吩咐之后,人很快都齐了。
“管事站左边,副管事站右边。”
慕娉婷把所有问题摊在众人面前:“诸位管事,觉得能把事情解决的,先上来说一声。”
她面容带笑,目光却冷漠威严。
容色灼灼,气势逼人。
僵持了一会儿之后,慕娉婷让人点了三分之一柱香。
“王妃说了,诸位管事好好想,香烧完之前上前的既往不咎,香烧完之后……”采香说得意味深长。
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意动,有人不屑,有人咬牙坚持,有人死不悔改。
终于,有人顶不住压力上前:“王妃,奴才想起来了,缺少的鹿肉可以从别家借一点,午宴之前一定来得及。”
陆陆续续有人也屈服上前。
剩下的,慕娉婷挥挥手:“剩下的诸位管事,是实在解决不了问题是么?”
有人叫苦,有人喊累,有人油盐不进,但都是一个意思,慕娉婷瞎搞,他们也没办法,只能请示夫人。
他们有夫人撑腰,王妃身份再高也是个出嫁女。
“晋国公府不养废物。”慕娉婷冷冷看他们一眼,目光转向那些副管事:“既然管事解决不了,这些问题,诸位副管事可能解决?谁能解决问题。办好了这个寿宴,便直接升任管事。”
釜底抽薪的一招,简单粗暴,那些管事有些心慌,威胁瞪着副管事。
人心趋利,终于有人咬牙上前。
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很快几乎所有的问题都被人认领出去了。
慕娉婷慢条斯理用温热的湿帕子擦擦手,丢下面色青灰的管事们,扬长而去。
“王妃刚刚好威风。”茴香雀跃不已,眼睛亮晶晶闪着崇拜光芒。
慕娉婷冷笑,谢氏想膈应她,做梦。
慕娉婷雷厉风行,手段了得,再没人敢做妖,准备工作便进行的很顺利。
寿宴连摆三天,第一天宴请亲戚,都算是自家人,热热闹闹过了。
第二日是正日子,来得全是身份高贵之人,慕娉婷打起了所有精神,甚至进了好几趟厨房亲自督看,期间慕姿妍摆出一副要帮忙的样子,殷勤跟随。
午宴快开了,慕娉婷才换了衣物去前面露面。
谢氏今天能起身了,用胭脂水粉遮掩一番,病弱娇怯的样子,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慕姿妍也换好衣服跟在了谢氏身边,去帮着招待今日来府上的小姑娘们。
有人夸奖慕姿妍,谢氏便笑得很矜持:“我病得不是时候,累得妍姐儿又要侍疾,又要关心寿宴事情,我真是心疼极了。”
茴香侧目,这么无耻,真是……
后院里女人争奇斗妍,前院太子也到了。
他笑容不断、谦逊有礼,一副仁厚君子的模样。
慕天成大笑着用了拍了两下太子的肩膀,热情与太子寒暄,一副“太子莅临、寒舍蓬荜生辉”的模样。
竟然是比之前亲近了一点。
与晋国公府亲近的,因此对太子也稍微亲近起来。
太子目光微闪,慕天成这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他做过的事?
他的疑惑很快就被解开。
单独相处的时候,慕天成直接告诉他:“臣这一生,只对陛下尽忠,既然陛下倚重殿下,臣自然也拥戴殿下,但还请殿下以后行事磊落一些。”
老匹夫,现在本宫先顺着你,等将来……太子目光深藏阴狠,笑容满面:“叔父教训的是。”
慕天成“呵呵”一笑,意味难明。
他想当忠臣、直臣,不过,他可不愚忠。
洪州。
宁绍璟刚刚接到了王府来信。
他先看望葛公公和萧姑姑的,得知太子阴谋,面色冷峻,担心慕娉婷能否应付。
看到后面却笑了。
她那般聪明。自然能堪破太子阴谋,还让太子吃了亏。
骆家……马上打天下,治天下却需要文臣……太子此次偷鸡不成蚀把米,肯定会惹骆家孔家范家不喜。
而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王妃在运筹帷幄,宁绍璟与有荣焉的同时,隐隐思念缭绕心间。
他郑重打开最后一封信。
那是他的王妃的,他的。
望着信上的十六个字,宁绍璟握了握拳,太后每次收到信都是厚厚一叠。
他默默站了一会儿,最后忍不住唇角微翘。
她肯定是故意的,调皮。
妥帖收起这封信,宁绍璟急切盼望能够尽快平定伪帝余正天的叛乱,返回京城。
战事如火如荼时候,宁绍璟又收到了慕娉婷亲手缝制的内.衣,他慢慢摩挲着,心中暗暗有些得意。
岳父和小舅子只一人一套,他一次三套。
不知道,自己送的生辰礼。慕氏喜不喜欢。
第二日,军中将领都觉得大元帅今日特别好说话。
高明坤对这卢玉海挤挤眼,在肃王看来的时候,轻咳一声,满脸正经上前回禀:“近日太子顺风顺水,行事已经略有不谨慎。”
宁绍璟面色冷峻:“嗯。”
但这样的程度还不够。
慕娉婷生辰在十月初九。
虽然不大办,但是今日上门的人也不会太少。
慕娉婷早早起来梳妆,还未用早膳,石榴就捧着一个锦盒,笑吟吟进来。
“王妃,王爷特地命人送来的贺礼。”
“王爷命人送的?”慕娉婷确实是挺诧异的,她的生辰,宁绍璟会记得?
锦盒里,一只累丝七凤点翠蝶戏花金步摇正静静躺着。
慕娉婷取出,那蝴蝶似乎在随风而动,那花儿似乎正散发清香,既精致,又雍容。
采香笑意盈盈:“王妃。奴婢为您戴上可好?”
慕娉婷扫了一眼屋中众人,笑着同意了。
她本就殊色无双,今日盛装,流光灼人,风华潋滟,美得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