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非夺过婉君手中的银针,婉君看着钟离司药的面色,起身,用从来没有过的冰冷的眼神望着吟非,“将银针给我。”
吟非一愣,她没有见过如此冰冷又阴暗的婉君,她整个人都怔住了,不知何时手中的针囊已经被夺走,她看着固执的婉君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阻止不知该如何帮助她。
婉君的心中十分的清楚,如今钟离司药的病症,她不能够再施针了。可是,她明明知道钟离司药已经不能够施针了,却还是要这么做,因为,就算她不施针,也会......
婉君想到这里,内心便不能够平静下来。婉君的手停驻在空中,吟非见刚刚还十分激动,神情冰冷的婉君却始终没有将手中的银针刺入钟离司药的穴位之中。吟非有些意外,她很是不忍心的望着婉君,看着婉君几近颤抖的身子,“婉,婉君,”她低低的唤出婉君的名字,可是婉君的脸上已经沾满了泪水,不知不觉她的眼中已经留下了眼泪。
吟非从她的泪水与迟缓的目光之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可是她却有些无力于安慰眼前的婉君,婉君的手缓缓下移,本来停滞在一寸处的银针渐渐深入钟离司药的皮肤之中,可是钟离司药并没有因此而好转。婉君看着毫无起色,甚至还越来越糟糕的情况,心中一沉,她不禁低下了头。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种结果?婉君的内心几乎要崩溃了,为什么上天要与她开这样子的玩笑?为什么要让她最亲近的人死在她的手里?婉君的心在滴血,可是此时的她却已经泪眼婆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样子的泪水意味着,诀别。
看着哭泣不止的婉君,吟非的面色也十分的不好,婉君的泪水渐渐流干,她的黯然神伤的望着眼前的钟离司药,没有半点声音。婉君声音已经有些沙哑,默默的流了许多眼泪,声音也有些听不真切,但是吟非还是听懂了她的话,“回去吧!”
三个简单的字,却让吟非更加的担忧起来。
婉君让她回去,她听懂了,可是她怎么能够独自丢下婉君,一个人回去呢?
“我要留下来帮你,”吟非缓缓道,婉君却是淡淡的说道,“已经不用了。”
已经不用了?吟非怔住了,她这是什么意思?吟非有些不敢接话,她拧着眉,看着失神的婉君,“不,不会的。”
吟非摇摇头,可是却没有换来婉君肯定的答案。吟非顿时颓丧的望着面色青紫的钟离司药,她真的没有救了吗?
......
皇宫内,良辰心中不由的担忧起来,这吟非为何还没有回来?
“怎么,我倒是很少看见你担忧的样子,”一边,炜信倒是有些好奇的说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良辰摇摇头,“没什么。”炜信看出良辰其实是在强撑,她心中有事情,现在已经瞒不住了,她脸上满满的写着担忧。炜信不禁有些感慨,“如果你也能够为阿湛这么担忧就好了。”炜信虽然不知道良辰是为了何事担忧的,还是不由得发出这样子的感慨。
良辰不由的一怔,她倒是有许久没有听到别人提起这个名字了。脑海中不由得便浮现出那个总爱与自己抬杠,后来却经常喜欢对着自己笑的人。他......
看着良辰思绪似乎因为自己提起高湛而分了些心,炜信趁机道,“或许,你有没有想过去找他。”
“找他?”良辰意识到炜信所指的人是高湛的时候,不由的冷下脸,“我为什么要去找他?”可是她却是有些言不由衷,其实她确实有时会想起高湛,并担忧他现在的情状。当时他离宫,都是因为她说的话刺激了他,导致他离去的时候都没有说出自己会去何方。
炜信见良辰说话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底气的样子,心中一笑:有些人就是嘴硬。可是让炜信以及众人都不解的是,为什么良辰那么喜欢高湛,却始终不愿意接受他。还有就是,高湛真的丢下了良辰一走了之,他真的死心了吗?
良辰噤了声,或许有些关心与爱意不必说出口,自己的心知道,但是好强的她是不会承认的。再说因为自己那段荒唐的过去,所以她不容许自己连累旁人。
正在想着,忽然听到了声响,只见一个神色疲惫的人走入典医监,她的面上还带着些泪水。
良辰看着精疲力尽的吟非,忙一把拉住她的袖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良辰急迫的问道,可是吟非却只能用十分愁苦的目光望着她,从她的泪水之中,良辰的心一沉。难道是......
“怎么了?”一旁的炜信有些迷糊,急迫的问道,看着吟非一身常服,她这是刚从宫外回来吗?可是医女是不能够随便出宫的,她是如何出宫去的?
虽然心中很是疑惑,但是他还是更加担忧吟非。
良辰心中大概猜想到了什么不由的捏紧了手,但是她却忘了自己紧紧的握着吟非的胳膊,良辰也有些失神的松开了吟非手臂,“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看着两个面色都黯然的人,炜信不由的提高了声音。
吟非有些抽泣,但是还是一断一续的说道,“钟,钟离司药,她,”病逝二字,吟非始终没有说出口,因为她是亲眼看着钟离司药咽了气的,她还清楚的记得刚刚婉君的表情。
深夜,良辰一夜未眠,她知道此时的婉君肯定是伤心欲绝,回想着在宫内与钟离司药相识之后的情景,她也算是自己的老师吧!可是,她忽然的去世着实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因为天色已黑,宫门上了锁,所以本来打算出宫的良辰却是不能出去了。明日她说什么都要去惠民署,吊唁一番钟离司药,还有婉君......
良辰的心中想着,若是昨日武昭仪没有拦住自己出宫的脚步,如果是自己帮助婉君,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良辰的心中十分的难受,带着深深的自责,一夜未眠。
“钟离司药去世了,司药之位便是你的,”武昭的面色带着些许的冷漠。
顾茗的脸上没有开心,却是带着些许的歉疚,顾茗始终没有说话,武昭微微道,“本宫知道,你与她有师徒之情,但是生老病死,都是无常,也是每个人都不可避免的事情。”
顾茗没有回答,武昭的心中知道,顾茗是真的因为钟离司药的过世难过,于是道,“明日,你便去惠民署吊唁一番吧!”
顾茗微微颔首,点点头。
武昭见顾茗似乎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于是道,“本宫不希望看到你意志消沉下去,你要尽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看着顾茗似乎没有什么反应,武昭知道此时她是在为钟离司药伤心。武昭的脑海中想着可能悲痛欲绝的婉君的情形,便觉得一阵惋惜与惆怅。或许曾经她们共同经历过很多的生死别离,只是这一次的似乎与之前的都不一样。婉君对钟离司药的死会刻骨铭心,永志难忘,因为钟离司药是死在她的手里。
宫内,还没有知道钟离司药病逝的消息,最先知道钟离司药病逝消息的人是典医监的赵医正,是炜信告诉他这件事情的。赵医正很是诧异,他没有片刻迟疑便迅速出宫去了。
在那之后,这个消息便如洪水般传遍了皇宫。
李治听得元宝将此消息告诉他的时候,先是一怔,半晌之后,才让元宝出宫去吊唁一番。李治微微有些失神得想着,钟离司药的音容笑貌似乎还是那么清晰,但是以后却再也见不到她了。钟离司药的病情来的太急,一切都让人措手不及。
惠民署内,设起了灵堂,因为是女官的缘故,所以从宫内外前来吊唁的人倒是不少。最先来到惠民署的不是旁人,是良辰。良辰知道此时婉君肯定不会听她解释什么,而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向钟离司药进了三炷香,看着婉君红肿的眼眶,便知道她的心中有多么的痛苦了。
莫说是婉君,昨日她也是一夜未睡,天一亮,宫门一开,她便出宫了。守卫宫门的侍卫还怀疑了一番,哪有人这么早便出门办事的。
可是良辰也不在乎,尽管她已经不知道违背了几次宫规了。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传来,良辰撇过脸,见到了神色匆匆,满脸惊异与不相信的赵医正,赵医正看着厚厚的挽联以及灵堂,他眉目之中带着深深的痛楚之意,看着跪在一边一言不发的婉君,赵佥正的眼中顿时也是泛起了泪光。
有人将香递给了赵医正,他悲痛的接过香,似乎有些艰难的说服了自己接受这个一点儿也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看着没有阖上的厚厚的棺材中,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人,赵医正的心中不由的有些惋惜:钟离桑菁是宫内难得的医术与人品具佳的医女,早年她喜欢游走大江南北,寻找珍贵的药方,这几年倒是经常留在宫内了,可是忽然之间惊现如此噩耗,真是让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