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母被砸中了脸，连忙躲：“哎，你这孩子怎么了？”
裴逸见他们还不出去，咬牙继续砸，“就你这种只会当米虫的女人，也敢看不起我妈？”
裴逸心里在淌血，凭什么呢？
他和薛玲过的已经够辛苦了，就算挣钱的方法不算正当，可他们不偷不抢，为什么连这种女人都看不起他们？
老天实在不公！
他们像蝼蚁一样地生存，好不容易日子刚有点起色，他却瘸了。
白母还没走，捂着脸道：“孩子，我的意思是她把你给耽搁了。”
白父干净把老婆拉住，“不会说话你就少说两句。”
韩东进门时，听见的是裴逸激烈得几乎把玻璃都震得直嗡嗡的嘶吼声。
“她就是女支女怎么了？不是逼不得已谁愿意去做那种事？你要是独自拉扯个孩子，还要给重病的婆婆治病，只怕还不如她，你不过仗着自己有男人养着就高贵了？狗屁，她比你伟大一百倍！”
身上带着伤还这么激动，韩东出声制止，对白家父母冷声说：“你们先出去。”
女支女，是的。
他也刚知道裴逸的母亲居然是个女支女，而且还是个屡教不改后来因为组织卖银获罪入狱的女支女。
之前递上来的资料说裴逸的母亲曾入风尘，九十年代出舞厅盛行，他以为顶多就是陪喝酒伴个舞什么的，没想到却是一卖到底的那种。
裴逸伸着一条木乃伊腿，坐在床沿上喘着粗气，脸色因激动发怒涨的通红。
韩东拖了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想问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算是个受害者，而且是个难以描述的受害者，他相信裴逸说自己母亲无路可走发自肺腑。
可事实上，不是每个生活艰辛窘迫的女人都会卖身，那位女士可以选择的路很多，就今天的调查结果，十多年来居委会主任和片警给她介绍过好多工作，但她有一个丢一个。
人类的惰性很容易养成，干惯了躺着就能挣钱的买卖，就不愿再卖苦力气了。
这世上没有完全的自由，而每个人，最经常的所见所闻，就是对自己最深的束缚。
而裴逸所受的影响就是最可怕的那种：因为发自内心的觉得母亲这样养育自己是别无他法，所以连出卖自己是可耻的都不能想。
也可能正因为如此，裴逸为自己争取利益才会那么没有底线，母亲养育他时没想过底线，如今轮到他反补，也没资格谈底线。
他那天梦呓的话可能是：娘在污泥了，儿子也没资格干净。
虽然，裴逸因为自己的不幸，就把他当作狩猎对象依然没道理，但韩东望着男孩遍布青紫的脸庞，心里说不出的沉重。
这样一来，有件事他就错得太过了，他轻咳一声，缓缓开口，“那天在书房……”
刚平复了些的裴逸一秒又炸了，“你当你是谁？也来找不自在？”
还敢提这事儿？
裴逸终于想明白了，他现在那么排斥韩东是为什么？不是因为韩东看不起他，是他做的一切本身就让人看不起。
可是，书房里那晚，韩东用钱砸他的头，像是要驯服他似的，一口一声地质问他，卖的滋味怎么样？
去他妹的，全是心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