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斐侧过脸没有说话,像是被说中了心思。
还真是这样想的,夜灵犀又默默深吸了一口气,“之前晏哥哥总是板着一张脸,眼神又凶,就跟螃蟹一样霸道,还喜欢叫我爱哭鬼。”听到自己跟螃蟹一样霸道,宴斐嘴角抽搐了一下,夜灵犀又补充了两句,“还是苏哥哥好,一点也不凶。”宴斐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脸,像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长得很凶,夜灵犀偷笑了一下,话锋一转,“不过后来有一天,我睡午觉时做了个梦。”宴斐神色微动,问道,“什么样的梦?”
“我梦见,”她默默深吸一口气,“自己从摘星楼上掉下去了。”宴斐眸色一紧,想到上次的惊险,不禁攥紧了拳头,夜灵犀冲他一笑,像是一道明亮的光撞进了他心里,“但是晏哥哥救了我,我觉得晏哥哥一点也不凶了。”她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我对晏哥哥好不是因为二哥哥,不是因为将军府,也不是因为龙影卫,因为晏哥哥就是晏哥哥,天下只有一个晏哥哥,我想对晏哥哥好。”她俏皮地眨了下眼睛,“要是不好的话,晏哥哥说不定就被别人抢跑了。”
宴斐面色微红,轻咳一声,侧过脸说了三个字,“不会的。”面色又红了一点,显得更加腼腆了。
夜灵犀盯着他看,宴斐岔开话题道:“时候不早了,我送公主回去吧。”
路上,夜灵犀问了问宴江,宴斐说这几天没见到人,不知道在忙什么。
傍晚出宫后,宴斐没有回将军府,往宴江的住处去了。
从北境回来后,宴老将军因为孙武一事深受打击,心中郁结,又在战场上负了伤,可谓是内忧外患,回来没几天就病倒了。宴江把惜娘请来给老父亲看病,想着趁此机会化干戈为玉帛,但老父亲脾气倔,不听医嘱静心调养,非要去军营里练兵,惜娘说了一句老顽固,结果两人又闹僵了。
现在两人还住在那座小宅子里。
宴斐到时,正好碰见准备出门的两人。看见他这个小辈,惜娘将手抽了回来,侧过身子,看起来不太好意思。看见两人牵手的画面,宴斐也有些不好意思。
“你小子怎么来了?”宴江走过去亲切地问候道,脸上的笑容仿佛在说:你小子怎么偏偏挑在这时候来。
“明天再说吧。”宴斐转身要走被宴江叫住了,眼底藏着的一丝孤寂没能逃过后者的眼睛,宴江说今天晚上有庙会,让他一块去,宴斐不想当电灯泡,惜娘也让他一块去,说人多热闹,然后三人一块逛庙会去了。
路上宴江说起小时候的一件事。
那时候他还是个十几岁的翩翩少年郎,听说他大哥要去逛庙会,他也要去,他大哥给他摆了一盘棋,要是他能在一炷香内解开就带他去,他只用半炷香便解开了棋局,兴高采烈地跑去找他大哥,结果人早就溜了,他这才发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等他找到庙会上,发现他大哥和一位姑娘在逛庙会,那位姑娘便是宴斐的母亲。
“以前我是个甩不掉的小尾巴,现在轮到你了。”宴江调侃道。
宴斐道:“你自己叫我来的。”眼底藏着的那丝孤寂已经不见了。
看叔侄俩斗嘴,惜娘也被逗笑了。
三人的影子映在灯火里,如同一家三口。
……
庙会结束后,宴江先将惜娘送回家,再将宴斐送回将军府,路上他问宴斐之前要和他说什么事,宴斐将那名樵夫的事告诉了他。
宴江之前也去问过阮竹,不过对方当时没提这件事,大概是对他的身份有所顾虑,现在说出来是因为有功名傍身吧。
“对了,公主好像有事找你。”宴斐又补了一句。
宴江托着下巴盯着那张波澜不惊的脸看了看,眯了眯眼睛,八卦道:“你小子心情不错啊,公主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宴斐侧了侧脸,有点不打自招的意味。
快到将军府时,一辆马车驶进巷子。
宴斐认出那是他二叔的马车,晏城下了马车后,宴江笑问道,“二哥也去逛庙会了?”晏城回道,“去军营看了看。”神色内敛,不苟言笑。宴斐拱手喊了声二叔,晏城颔首示意了一下,然后进府了,也没再多聊两句。宴江往那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问了问宴老将军的身体状况,又同宴斐说了几句话后,让他早点休息,等他进府后才离开。
经过花园时,宴斐看见前面有个人影在看天上的月亮,见是他二叔,他没过去打扰,绕到另一条路上回去了。
翌日清晨,宴斐出门时在巷子口的馄饨摊上看到了宴江,当他走过来时,宴江正好吃完,付了钱后,叔侄俩一块往宫里去了。
快到宫门口时,又遇到了苏时。宴江以长辈的身份关怀了几句,问他在礼部习不习惯,有没有人刁难他,又提点了他一些人情世故,譬如礼部的文尚书有些古板,不喜欢别人跟他唱反调,喜欢养鱼,最宝贝那条灯笼鱼,晚上还会发光,就像一盏小灯笼飘在水里。
苏时入职礼部的第一天便见到了这条鱼。
文尚书不放心把鱼交给家里的下人照料,便带在身边亲自照料,早上用个造型别致的小鱼缸带进来,傍晚再带回去。
赵策也在礼部,听说这条鱼晚上会发光,非要带回去看看,文尚书不答应,他就偷偷带了回去,还没等到天黑,文尚书就追到侯府要鱼了,宁阳侯亲自将鱼还给了文尚书,罚赵策去祠堂思过。赵策刚在祠堂跪了会儿,垫子还没跪热,崔氏便来了,叮嘱劝说了一番后,让他回去休息了。
说曹操,曹操到。
赵策打着哈欠走了过来,身上穿的官服也显得有点儿松垮,不太精神的样子,下一刻见到宴斐,整个人都精神了,看到宴斐那身紫金服,他酸溜溜地嘀咕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的,哼。也没跟三人打招呼,大摇大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