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轻轻带上门的声音,夜灵犀睁开眼睛,心中挂念宴斐的安危,不知他有没有受伤,知不知道她被人带走了,现在是不是也离开了青州城……
他出来后,一只黑鹰飞了过来,停在他面前的栏杆上,他将空碗交给温如,从黑鹰爪上取下绑着的布条,黑鹰旋即飞走了。
布条上面只写了一个地名,他看了一眼,对温如道:“她喜欢吃甜的,你等会儿去街上买些蜜饯回来,点心也买些,她要是肚子饿了又该闹腾了。”说到这儿,他微微一笑,神色柔和无比,温如稍抬起视线,触及那张噙着丝笑的薄唇,旋即便垂下了眸光,怕冒犯了,答了声是,退下了。
晚膳时,夜灵犀发现夹到自己碗里的菜都是她爱吃的,心中惊疑,埋头吃饭,不想再问些什么,就当是自己的错觉吧。
“菜不合胃口吗?”他见她一声不吭,用低沉的嗓音问了一句。
夜灵犀沉默了会儿,说道:“你我非亲非故,但你好像很了解我。”
“也许是,我们有缘吧。”他说道。
夜灵犀道:“有缘也不一定是好事,好比我现在欠了公子一个人情,日后也只能用金银财宝这样的俗物来报答公子,若是公子不看重这等身外之物,那这人情就算没还上,那我还得另想法子还上,若是欠的人情多了,到时候估计头发都要愁白了。”
他微微笑道:“我一个人在路上也是无聊,能有个人陪我说说话便是还了这份人情。”
“等到了岫州,我再请你吃顿饭,日后你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可来都城寻我。”夜灵犀道。
他微微一笑,又往她碗里夹了些菜,她让他别夹了,再吃就撑了。
晚膳过后,夜灵犀在温如的搀扶下,在房间里走了几圈消消食,然后便洗漱睡下了。
翌日,温如服侍夜灵犀起床后,扶她到梳妆台前坐下,一个人走了过来,脚步轻若无声,他拿起梳子,站在她身后给她梳头,漆黑细长的发丝轻轻穿过他的指尖,残留微微酥麻的触感,只是轻轻的碰触,便让他上瘾,无法戒掉……
“温姑娘?”夜灵犀感觉给她梳头的人好像不是温如,心里有丝异样。
他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姑娘有何吩咐?”温如站在她身后道,夜灵犀道,“你不用给我梳那些复杂的发髻,简单些就好。”温如答了声是。
发髻梳好后,夜灵犀从袖中拿出一根玉簪插在发髻上,温如扶着她下楼,上马车时,她直接被人抱了上去,坐在马车里后一句话也不说,一副生闷气的样子。
“出发。”
那个低沉的嗓音在她旁边响起,她挪了挪,坐到边上,脸朝外,别说聊天了,就算给个好脸色也难,那双桃花眼微微带笑地看着她,虽然只看得见一个生闷气的后脑勺,也觉得颇为有趣。
马车里静悄悄的,只听见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过了一刻钟左右,他用低沉的嗓音开口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她还是脸朝外,不说话,然后一股香甜的味道飘了过来,她闻了一下,有股甜甜的枣香味,像是金丝蜜枣,她肚子里的馋虫有点蠢蠢欲动,还是拿后脑勺对人,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他将那包蜜枣放到她手上,说困了,先睡会儿。过了会儿,她轻咳一声,见对方没有反应,然后打开纸袋,从里面拿出一颗蜜枣放进嘴里,若无其事地捏好纸袋口,殊不知这一偷吃行为被那双桃花眼尽收眼底,他单手支头看着她微微鼓动的腮帮子,嘴角涡笑,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如春风般和煦温暖的气息,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见那腮帮子不鼓动了,他开口随意问了一句,“之前你喊的宴哥哥,是你什么人?”
“日后我要嫁的人。”夜灵犀不假思索地回道。
他神色微黯,眸光也沉了一下,依旧用随意的语气说道:“婚嫁之事,不是该遵从父母之命吗,怎么听你这意思,倒像是自己做的主。”
夜灵犀道:“我眼光又不差,选的夫婿自然也不差,我父母肯定满意。”
“若是你父母不满意呢?”他问道。
“肯定满意。”她笃定道。
他道:“就不想再看看别的郎君了,万一遇到更好的呢?”
她道:“我觉得好便是好,别人觉得不算,这天下自然有很多好郎君,不过就算他们浑身上下都是优点,与我何干,等有一天你遇到了心仪的姑娘,自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他道:“你怎知我不明白。”
不知是不是她自作多情,夜灵犀听对方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甚是感觉对方那双眼睛正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心里感觉别扭极了,索性装傻,什么都听不明白,打开纸袋,准备吃颗蜜枣缓解一下尴尬,刚拿出来,手上的蜜枣就被另一只手拿走了。
他将蜜枣放进嘴里,唇齿间弥漫的香甜味道才冲淡了几分苦涩。
“咱们大概什么时候到岫州?”夜灵犀转换话题道,感觉不说话也有些尴尬。
他淡淡反问了一句:“想见你的宴哥哥了?”
怎么又绕回来了,她心下郁闷,索性不说话了,尴尬就尴尬吧。
接下来,马车里都静悄悄的,快到中午时,温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问要不要用午膳,他闭着眼睛,也没说话。
夜灵犀也瞧不见对方是睡着了还是不想理人,她轻咳一声,听见那个低沉的声音问了一句,“怎么了?”她说道,“温姑娘刚才问你要不要用午膳,应该快中午了。”
他拨开车帘往外面看了一眼,吩咐了几句,过了会儿,夜灵犀感觉马车停了,伸手拨开帘子,刚把头探到外面,耀眼的光线迎面照了过来,她感觉眼睛酸痒。
一只手伸过来挡住光线,感觉到对方的靠近,她不自觉紧张起来,并非因为害羞而紧张,而是因为距离越是靠近,她愈发觉得熟悉,连身上带的那丝淡淡香味都很像,就像是梨花的香气,似有似无,那一瞬间,她很想转过头看看身后的人到底是谁,都忘了眼睛上还缠着绷带。
“你,”她顿住了,后面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他说道,“这儿附近有河,我去看看能不能抓两条鱼烤着吃,你就在马车里休息会儿,可别乱跑,当心掉进河里变成落汤鸡。”她挥了挥手,像是嫌他叨唠让他赶快下去。
感觉车帘被人拨开,旋即便被合上了,光线一明一暗,她又伸手摸索了一圈,确定人已经下去后,她抬手解开缠在眼睛上的绷带,试着睁开眼睛,但只是眨动一下眼皮就觉得疼,尝试了几次后,眼皮没睁开,倒先把眼泪从泪腺里挤出来了,顿时觉得又酸又疼,就像伤口被盐腌了一样。
她连忙仰起脑袋想把眼泪憋回去,结果流出来的眼泪又倒流回眼眶,她又连忙低下头让眼泪流出来,心说眼睛不中用了,连脑子也不好使了。
“姑娘,”听见温如的声音,夜灵犀连忙用袖子擦了擦脸上挂着的泪痕,“公子抓了两条鱼,问姑娘想烤着吃还是煮着吃?”她一面给眼睛缠绷带一面说道,“都行。”温如答了声是,然后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