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此刻正趴俯在地,脑袋贴着地板,洁白的脸颊沾满黑灰,像是顽皮的小猫刚从烟囱玩耍出来。
她面前是一睹破碎的墙壁,墙身破开硕大的缺口,朝外倾倒的半面墙壁上是堆积成连绵垃圾山的大块砖石水泥,还有一根断裂的粗壮焦黑梁木压倒在上面。
如同天柱倾倒压垮山脉的残骸堆,厚重沙尘铺盖。
当女侦探的脸蛋凑近这堆建筑垃圾底部的缝隙,能感受到一缕极不寻常的气流,冰冷如刀片刮过肌肤。
沃森听到呼喊走过来的时候,就见着夏洛特像是蜥蜴似的以腹贴地在一堆废料堆上匍匐。
他疑惑地问道:“你找到了什么线索?”
夏洛特听到声音从地上起身,拍了拍风衣上的灰尘。
她指向面前的垃圾山,“就是这堆建筑垃圾,虽然上面也是盖着厚厚的沙尘,但我感觉到里面有异常的气流传出来。”
“你怀疑底下藏有暗室?”
沃森回忆起昨晚,那时闪刃教团小卒在他感人肺腑的引导下吐露出来的闪刃教团的情况。
他记得对方说过教团内部时常会举行某种名为擢升仪式的神秘行为,但威廉·麦康奈和仪式者每次都是躲在隐秘的暗室里进行——难道下面就是举行擢升仪式的地方吗?
夏洛特找来一块还算完好的木板,将顶端插入建筑废材底下,再搬来小型石块充当支点,制作出简易的杠杆。
她费力按下木板尾端,喊道:“沃森,过来帮个忙。”
趁着女侦探将木板下压到腰线位置,沃森猛地一跳如跃上跷跷板般一屁股坐了上去,发霉生菌的木板顿时弯曲成弧,脑袋大小的水泥包裹着砖石的废料滚滚落下。
两人忙活了好一会,才终于清空这堆垃圾,露出那面深深陷入到泥地里的灰白墙体。
沃森试着用手杖敲了敲,回声很闷沉,底下不像是存在空洞。
他蹲下身,掌贴在墙体表面,粗糙的触感夹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像是初冬里放置在外忍受着彻夜冰冷的金属物体。
他说道:
“我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凉意,就像是之前面对威廉·麦康纳时的感觉。”
女侦探尝试着将几乎断裂的湿霉木板插入墙体之下,连铲数下……都没有成功。
她喘着粗气地摔下木板,气鼓鼓地说道:“沃森你在这等着,我去请工人过来开挖!”
…………
天色渐暗,某河湾处的废墟堆里。
在砖石瓦砾的暗沉山脉间,亮起几道火把的光辉。
冒着黑烟的火光在恶臭腥风中摇曳,映照出几道忙碌抡锤的影子。
橘黄色光辉照耀在临时雇工那汗水打湿而显得油光油亮的精壮肌肉上,烘出一股浓郁的雄性荷尔蒙的味道。
雇工们干活极其卖力,但又不仅仅是为了丰厚的报酬。
他们在轮动大锤的过程中,暗暗鼓胀肌肉突出鲜明的轮廓,彰显自己出色的雄壮魅力。
只是时不时也会分心,悄悄抬头偷窥那道站在火光难以照亮的阴影中的高挑倩影。
不过,这面墙壁可真是古怪真是硬啊!
又好像是镶嵌在地表一样,边沿处与地面缝接得严严实实,根本没办法从旁边撬动起来。
逼得雇工们只能采用最原始的老方法——硬砸。
数人高高举起大铁锤,在沉默中暗暗与他人较劲,在哐哐声中施出浑身力气。
不知道是否白天的工作太过于劳累,雇工们突然觉得现在越干越疲累,越砸越虚弱。
明明砸得大汗淋漓,又有火把在释放光和热……可他们却感觉自己的四肢愈发地冰寒,就连刚从毛孔中渗出的汗水也是冷冷的。
但这面坚硬的墙体在雇工的齐心协力下,终究是达到了承受的极限,裂纹逐渐扩散……随后便在几人齐心协力的一记重锤下,细密裂纹如蛛网般扩散到整块墙体。
雇工们正打算清理掉这些碎块,完成这份莫名其妙的工作,然后就去找那位漂亮时髦的雇主小姐领取报酬,再结伴同去老亨利的酒馆点上几杯高度的威士忌暖暖身子……再顺带找个翘臀长腿的小妞认认真真地暖暖身子。
没想到雇主小姐忽然朝他们喊道:
“可以了,你们的活做到这就算完成了,过来领报酬吧。”
虽然雇工们有些疑惑,明明还剩下一点收尾部分的工作,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但看到对方手里哗啦啦的钞票,雇工们立即将这一切无关紧要的疑惑抛之脑后……还有什么事情比钞票更重要吗?
有了这笔钱,今晚我又能去找奥林匹娅\/罗比\/多尔蒂好好快活了耶!!!
雇工们欢天喜地的拿着从雇主小姐的残疾跟班那领来的钞票离开。
等到他们全部离开,沃森这才开口问道:
“你是怕他们受到禁忌力量的影响?”
“嗯。”夏洛特解释道:“我从防剿局的资料里看到过,大部分的凡人意志薄弱,对神秘影响的抵抗力极差,稍稍直面蕴含禁忌知识之物便会受到精神污染,肉体产生畸变。”
“但也有一部分凡人,他们天生对禁忌之物的抵抗力远超常人,哪怕多次直面畸变生物的影响,都依旧可以保持精神的稳定。”
“而你我,就是这一类人。”
“这面奇怪的墙体下,很有可能就隐藏着禁忌的事物……如果让他们掘开最后一下,让内部的东西暴露出来,极有可能会对他们造成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污染。”
“倒不如就留下我们两个继续。”
沃森微微颔首,“明白了。”
他单臂提起特意让其中一名雇工留下的铁锤,高高举起过头顶,猛地砸下。
墙体怦地发出一道如冰块碎裂的清脆声响,彻底碎裂成数十块,中心处微微凹陷下沉。
女侦探和她的助手同时停下动作,默默地等待着,却始终没有任何诡异的事情发生。
还是沃森主动上前,用手杖挑开碎裂的砖体,露出下方浅浅的坑洞,随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神情。
夏洛特提着火把凑上前去,只见浅坑下只是埋着一片光滑的边缘锋利的漆黑金属,上面用某种灰淡的油液绘制着一副简单的画像——一张滑稽的面具似的笑脸。
两人陷入了无言的沉默,带着腥臭味道的微风徐徐吹过,风声落在他们耳中仿佛是在嘲笑。
…………
…………
深夜,伦敦城外的一处偏僻公墓。
守墓人正独自一人坐在木屋里喝着闷酒,卧躺在他脚边享受着火盆温暖的爱犬突然站起身来,肌肉紧绷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狂躁地朝着公墓内咆哮着。
只是它的吼声略微显得缺乏底气,叫着叫着音量就逐渐降低,到最后就只剩下呜呜呜哭泣似的哽咽。
“巴迪,伱怎么了?”
守墓人已经喝得有些上头,他轻轻拍打着爱犬的后背想要安抚对方,却不料巴迪突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冲出门外朝着荒野跑去。
酒精给予了守墓人勇气,他迷迷糊糊地朝着巴迪刚才咆哮的方向望去,就见到前几天自己亲手填埋的一处坟墓,愕然敞开着!
潮湿的泥土被翻开,黝黑墓洞空无一物,冰冷的尸体不知去向,只剩下新刻的十字墓碑倒在一旁,上面写着死者的姓名——埃尔克森·库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