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没有,李昪现在的想法应该是尽可能的把蚁贼压向南面,嗯,比如挤压这些蚁贼向杭州和湖州那边,或者就是把蚁贼堵在润州的西面宣州境内,应该说前期这个目标还是基本实现了,但是当越国也开始发力反击越境进入湖州杭州境内的蚁贼后,蚁贼受到来自北面和东面的夹击,开始从宣州东部向歙州、睦州涌入,不过歙州和睦州的富庶程度远不及润常湖杭诸州,所以蚁贼还是不肯罢休,主力仍然依托宣州东部继续向东面进攻,现在宣州有逐渐成为蚁贼根据地的迹象。”
来江烽这里之前,周仰还是作了一番工作的。
在江烽面前不可能只谈周蕤和孩子的事情,那是江烽的家事,再说周蕤和自己是姐弟关系,那也不可能保自己一辈子,要想在日后从登莱到淮南这片土地上有所作为,周仰很清楚必须要在江烽面前有所表现,要让对方认可自己的见识和能力,日后才有机会。
所以在从舒州出发之前,他就很是对舒州周边的形势进行了一番了解分析,尤其是对江南,北地的情况他再怎么琢磨也不可能有江烽了解,唯一的可能就在江南,毕竟舒州也还是有斥候细作在江南战场上活动,许多淮右那边未曾掌握的情报,舒州却知晓。
“这么说宣城已经沦陷?”江烽点点头,“若是这蚁贼真的把宣州变成了根据地,倒是一件麻烦事情,这下子李昪和钱元瓘就永无宁日了。”
宣城是宣州州治所在,位于宣州中部略靠东一点,地位重要。
宣城的北面的当涂、溧水、溧阳三县呈一个半弧形与润州和常州比邻而居;东面是绥安县,紧邻湖州和常州;西面是南陵、泾县,这里是宣州腹地,再往下就是紧邻大江的秋浦县。
宣州的西南角是至德县,而正南面从西向东一字排开是石埭、太平、旌德、宁国四县,这四县自唐以来,撤并而复设,设而复撤并,屡撤屡设,不过在这个时候,四县都已经复设,分别与歙州和杭州接壤。
宣州地域面积辽阔,乃是江南东西两道最大的州郡,人口亦是不少,北靠江水,东北是润州,东面是常州和湖州,东南面是杭州,南面是歙州和睦州,西南是饶州和江州,可以说与其接壤的势力极多。
北面隔江而望是江烽的舒州、庐州以及和州,东北面就是李昪的润常二州,东面是钱元瓘的湖杭二州,南面的歙州和睦州都是原来依附于杨吴的半独立势力,西南面就是大钟氏的江饶二州。
这也意味着蚁贼如果依托宣州为根据地,可以发起攻击的目标很多,而像现在的李吴和钱越一样,都想要自扫门前雪,恨不得把祸水引到别家地盘上去,自己好趁机谋利。
李昪已经成功的把蚁贼引导了湖杭,这让钱元瓘肯定是恨之入骨,却不能不应对。
而面对李吴和钱越的封堵,蚁贼又把兵锋指向了力量相对虚弱的歙州和睦州,下一步也许还可能袭扰江饶二州。
当然南边和西南方向的这些州郡都远不及润常湖杭这四州富庶,所以蚁贼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李吴和钱越。
只要在宣州站稳脚跟,他们就可以依托宣州,不断向东面发动攻势,袭扰这几州之地,就像北地胡人一样,把南方中原当成过冬打草谷的最佳所在。
或许在这种态势下,蚁贼会越活越滋润。
从现在的迹象来看,似乎蚁贼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宣州这一处所在,正好处于多个势力的交错处,而这些势力强弱不等,蚁贼可以游刃有余的在其中上下其手,让这些势力相互倾轧,无法共同对付自己。
“郡公说得是,恐怕李吴和钱越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李吴和钱越两家现在相互戒备心理很重,尤其是李吴在与蚁贼这一年的战争中,损失不小,从楚州到润常二州,消耗很大,所以李吴很担心越国趁机渔利,对越国很是忌惮。”
周仰声音多了几分兴奋,他感觉到对方对自己所说的这些内容很感兴趣,莫非这位彭城郡公也想掺和到江南之战中去?
如果淮右真的要掺和到江南之战中去,对于舒州周家来说无疑是一大利好消息。
现在蚁贼以宣州为根据地攻略不断,虽然看似已经远离了舒州,但是只隔了一条大江的实际距离,加上江寇与蚁贼同流合污,使得这条大江天堑失去了效用,只要蚁贼愿意,那么他们随时可以重新北上进入舒州境内,这绝对是舒州的噩梦,所以这个时候如果淮右要介入江南战事,当然是对舒州有利。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淮右一旦介入江南战事,肯定不会只是简单的防御作战,一旦跨过了大江,以这位彭城郡公的胃口,肯定会在江南咬下一大块肉来,这对于周家来说,对于周仰来说,就是一个机会。
周仰这一趟北上,沿线千里,经历了多个州郡,也深刻感受到了江烽麾下的土地辽阔,但是在地域上来说,江烽虽然起家于淮南,但是现在的重心无疑已经放在了北地了,尤其是在拿下兖郓沂和平卢镇之后,争夺中原之势渐露。
周仰当然渴望自己日后能有更好的发展机会,但是从内心来说,他更喜欢淮南和江南。
越过淮水,无论是口音还是生活习惯、气候都大不一样了,虽说只要能有前途,哪里他都愿意去一搏,但是如果能在自己各方面都更熟悉适应的淮南或者江南,他当然更愿意。
“你认为李吴和钱越会联起手来共同对付蚁贼么?”江烽也要有意考一考这个勉强算得上自己便宜小舅子的家伙,好歹周蕤的肚子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这点儿面子还是要给。
这家伙的心思他也能看得出来一些,只是他从不会公器私用,若是这周仰有些本事,他当然不吝给对方一个合适的职位,若是不行,他也只能把他打发到某个清闲位尊的位置上去了。
“这恐怕很难。”周仰有些紧张,他也感觉到这恐怕是在给自己出考题了。
作为周家嫡子,周仰自小也算是家学渊源,而对武道一脉虽然算不上是多么精通,但是寻常的强身健体之术倒也习得,周家以诗书传家,在这个乱世汇中就显得有些单薄了,原来在杨吴的庇护下还能勉强生存,但现在战乱四起,舒州周家就不得不认真考虑未来了。
好在周蕤却攀上了这样一株高枝,却是让周家人在尴尬之余,内心却也是放心大半,起码周仰已经打定主意要利用这样一个机会去找寻属于自己的前途。
“为什么这么说?”江烽微笑着问道。
“某觉得归根结底还是源于吴越二国本身从一开始就是朝廷相互制约的产物,杨吴势大,便赐封钱越,现在李吴势力遭到削弱,钱越势涨,李吴如何敢相信钱越?”周仰一边思考一边道:“再说了,蚁贼有很大的活动余地,他们可以拉拢钱越打击李吴,亦可与李吴和解来进攻钱越,甚至还可以在两家之间坐观,或者转而攻击歙州,总而言之,蚁贼只要能牢牢抓住宣州,就能立于不败之地,现在无论是李吴还是钱越都不可能全力以赴进攻蚁贼,因为他们都不敢相信对方是不是已经和蚁贼设下了圈套,就等自己去钻。”
周仰的话不无道理,李吴与钱越之间根深蒂固的猜忌心理让他们不太可能放下一切嫌隙握手言和,更谈不上携手合击蚁贼了,尤其是在没有危及到自家生存安全的情况下,这种合作的可能性就更小。
无论是蚁贼如何洗劫掳掠润常湖杭四州,只要蚁贼没有真正以占领土地城镇为目的,李吴和钱越都不可能以一家之力与蚁贼拼命,他们都得要防着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蚁贼只要少许聪明一点,就可以利用这一点,不断从润常湖杭四州吸血来养活壮大自家,而把主要精力转向南面或者西面,当然要操作好这个战略,也还需要许多配合手段。
“唔,那二郎你觉得我们对这个情况该如怎样应对?”江烽进一步问道。
这道题就有些难度了,不过周仰仍然有自己的看法:“郡公近期的重心怕是在北地吧?不过某以为,淮南乃是郡公起家之地,而且富庶程度远胜于北地,若是郡公有意要逐鹿中原,定然需要一个雄厚的后方来支撑,所以以寿州、庐州二州为中心的这一区域当确保安全,若是可以,不妨取下和州,未来有机会的话,亦可考虑蕲黄二州。”
江烽心中暗笑,这周仰显然也是针对自己喜好花了一番心思的,提出当纳入和州这是应有之意,倒是建议自己可以取蕲黄二州有点儿意思,虽说这意见现在看来还有些不切实际,但能看到这一点,倒也有些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