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道发完讯息,就将周围的几个人大体介绍了一下。
书生打扮的被称作九命猫林秋生,此人生得眉清目秀,面皮白净,只是没有读书人的那股子书卷气,反倒是有几分市井无赖的痞气。
听周老道介绍,林秋生擅长轻功和身法,摘星手是他的成名绝技。至于九命,是指他运气好,多次遇险而不死。
小贩鬼见愁白饺子生了一张胖脸和一双绿豆小眼,穿一身白布衣衫,倒也是人如其名。他最大的特点就是脑子活络,是一群人中最有钱的一位。
另外两位,一个是石敢当崔浩,修行有一身横练功夫,看上去也是壮硕如牛,方脸阔唇的憨厚模样。一个是二指圣手,霍老四,是一名土夫子,练有双指探洞的绝学。
而关于乔依蓝,老道只是对别人介绍说她来自灵巫宫。
听完介绍,乔依蓝打量起几位,大体都是三、四阶的修为,前几位听起来还算正常,这最后一个所谓“土夫子”,那不就是钻地耗子,专干刨人祖坟勾当的嘛。
周老道邀请了一批人,莫非是要去倒斗?
想到此处,乔依蓝又多看了霍老四几眼,由于长年和黄土打交道,倒也看不出具体岁数,只是一张脸老气横秋,又带了三分蜡黄枯槁,说是年过半百也有人信。
他一身土布衣衫,干瘦结实,活脱脱一个种地老农形象。
霍老四也回望乔依蓝,看了几眼道:“北疆的鬼草婆?下地怕是个累赘。”
所谓鬼草婆专指巫民中会蛊术懂药理的女子。灵巫宫中倒也确实有修行蛊术的一脉。
乔依蓝不去理会只是道:“道长,之前可有言在先,违背道义的事不做,若是没我的事,我可拿钱走人了。”
啥事不干白得一百两银子,乔依蓝巴不得退出呢。
“这是哪里话。我可指望你这位小宗师给大家伙护命呢。要救我等百姓于危难之中啊。”周老道急忙安慰道,“我也不瞒诸位,地下凶险得紧。前一批下地的,包括庄主屠岳淳在内,下去几十号人都丢了性命,只有我和白兄弟两人活着出来了。”
周老道说话间给众人一人沏一杯茶水,也不等人发问,示意众人坐下,就把事情原委从头说起。
屠家庄有二百多户,都是姓屠的族人。庄主屠岳淳原本在天瑜城内开了一家镖局。只是随着走南闯北,一路上结识的土匪、响马多了,背地里给竞争对手下的绊子多了,心思也变得逐渐活络起来。以至于后头与土匪合作,做一些相似的勾当。
为了能够扩充势力,屠岳淳便想到了发丘摸金的法子。一日得到一只十梦图阴阳瓷枕,晚上睡觉梦到有神仙指引他发财致富。醒来后,他砸开瓷枕,果然得到一幅古墓地宫的详图。
说到此处,周老道顿了一下,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暂且把如何同屠岳淳搭上伙,又如何下地宫遇到何事略去不提。
周老道说的轻描淡写,乔依蓝却觉得他没说实话,睿国如今处于太平盛世,一庄之主有着硕大家业,又是拖家带口,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却暗中招兵买马,这可是被朝廷发觉要掉脑袋抄家的重罪。
周老道又继续说下去。一行人逃出升天,但事情却并没有结束。屠岳淳的尸首停棺当天就闹了尸变,尸体出棺扑食活人。他自己学过几天道法,好歹是个入门级的炼气士,当天画了符箓,一番布置把僵尸治住了。只是家属不愿意火葬,依旧停棺。结果一到晚上闹得更凶,而且僵尸还发生了变异,死在僵尸手里的下人同样也变成了僵尸。
“如果仅仅是僵尸,还是刚尸变的一类,也不难对付啊。墨斗线,糯米、黑驴蹄子都可以解决。兄长不是还有一口斩妖驱邪的桃木剑?”霍老四发话道。
“假如事情如此简单,我还会将兄弟们召集过来么。”周老道说到此处叹了口气。
闹僵尸也就罢了,古怪处却在于庄子里的人做的似是而非的梦。
周老道自己一连三天做了稀奇古怪的三个梦。第一个梦是他赶夜路去了乱坟岗,遇到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小孩直说自己扎破了脚走不了路。老道看那娃娃可怜,于是就背上了,正好他也不认得这一片的路,结伴有个照应。可是走了一段,越走越觉得背后沉重,老腰都受不住了,他开口商量,想把小孩放下下歇一歇,连说了好几句话,对方没有反应,等到转过脸去一看,哪里还有什么小孩,背后分明是座石刻的童子雕像。这一惊之下,人便醒了。只是醒来后人只觉得腿脚酸软腰使不上劲,双手摊开一看,手掌上居然沾了不少黑糊糊的淤泥。
第二个梦同样也是走夜路,走在村里道上,隔了几丈远就借着月光看到路中间端端正正地放了一把红木太师椅子。看着光亮洁净,不像是扔破烂,何况就算是扔家里不要的旧货,那也没有放路中间的道理啊。周老道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凑近了观瞧,害怕那太师椅上别坐着什么东西。有了昨天做噩梦的经历,他转过身就想出村,大半夜的村里静悄悄连个狗叫都听不见,路中间又是这么个物件邪性得很,可是一转身才发现进村的路没了,不知道从哪里涌来的白色雾气,浓得都可以滴出水了,厚重得像堵墙一样,把退路封了个严实。
周老道进退两难,略一思索,决定还是继续向前,雾气里伸手不见五指,有危险也没法躲,村里说不准还能找村民帮忙呢。他也不敢从太师椅边上过去,远远绕开了,刚走没多远,冷不丁就听到背后有人喊自己名字。
民间传闻,世上有勾魂使,你若是应了,那死期可就到了。周老道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出了一头白毛汗,脚下加劲就往前疾走。喊声却是如影随形,忽高忽低,飘渺不定,又隔着雾气,怎么听都不似人声,他更加害怕,到后来已经不是疾走,改用小跑,跑了没几步,突然被一个东西绊了一跤,当即给摔了个嘴啃泥,回头一看路中间居然是个骨灰盒。
这一次人醒后汗水把衣襟都给打湿了,周老道只觉得头疼欲裂,掀开被单一看,小腿上愣是给蹭脱了块皮。
第三个梦就更是邪门。月上中天,周老道就看到一个宫人打扮的老嬷嬷蹲屠家庄庄门口忙活。他心中纳闷,就上前观看,只见地上用白灰画了好大一圈,周围推了纸马香稞,圈子里生着火,老嬷嬷就往火里烧纸钱。
周老道觉得奇怪,心说这老妇人看着眼生,而且屠家也没同官府打交道啊,怎么会有宫里人蹲庄子门口烧纸钱的呢?而且按理来说,宫里人轻易也出不了宫,就算被批准出宫,那也不应该穿着宫里打扮在街面上走动啊。
“您这是在……”周老道话说到一半,就看到那老宫女转过脸来,一张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满是眼白,完全看不到正常人的褐色眼瞳。
周老道顿时就觉得一股凉气直上顶梁门,惊得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只听到老嬷嬷阴恻恻道:“庄子里的人私自拿了我家主子宅里的东西,主人命我来给他们发例钱,不日就招他们去府上报道。”
老嬷嬷说的模糊,周老道可是听得明白,他们同屠岳淳带的手下一起,挖的乃是一座前朝帝姬陵,一群人死伤惨重不假,可冥器摸出来的也不少。地下这位主可是够凶的,这摆明了是要全庄人的性命啊。
周老道惊醒后哪里还敢在庄子里待,收拾细软背起包袱就直接跑路,于是才有了乔依蓝在客栈里看到的那一幕。
“你们究竟拿了墓主什么东西?墓主又究竟是什么来历?”乔依蓝听完周老道的讲述只是觉得奇怪异常。
按理说人的梦境本来就是一团混沌,大多由毫无逻辑的画面碎片组成,所以在梦境里面发生的事情也经不起推敲。而且人在醒来后,又会忘掉很大一部分梦里的事,梦就更当不得真了。
可是就周老道的描述,似乎梦与现实的界限又非常模糊,梦中的事物居然出现在现实里,那么莫非他得了梦游症?
其他几位也是面面相觑,除了白饺子证明周老道所言非虚之外,其他人都表示如此古怪之事也是第一次听到。
“若说古怪,那最神奇最珍贵的当属吸人阳气的瓶子了。”周老道说到此处就取出了一个木头匣子,里面用绢布包裹了一只玉瓶。
这玉瓶有二寸长,胎薄通透,晶莹中带着一抹新绿,看着就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瞧这瓶塞和用料,我估计是阴沉木和上等的和田籽料做成的。”林秋生细细打量后说,“要说价值,怕是不下千金。”
林秋生长年混迹市井,古董行、当铺,拍卖所他也没少去。作为一个巨盗,身手是一方面,眼力则又是一方面。世上也不光就是金银珠宝值钱。要是眼力界不行,毛贼搬个几千两银子可以忙半宿,来回折腾,累得一身臭汗,到最后拿的东西可能还不如这家主人书房里一张名家的画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