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厮来喊孙荣轩,已近午时,秦风赶紧陪着去了思亲堂,在大姐哀怨的眼神里,秦风陪着薛氏和妹妹将夫妇二人送到了门口。
郦姐拉着秦风和茵姐儿的手,又要流泪,亲生姐弟三人,如今分作两家,认作他人为母,想起来总是心酸不已。
秦风不顾俗礼,抱了抱大姐,轻声道:“姐姐切勿担忧,母亲总是在心里”。
孙荣轩扶着泪流不止的郦姐进了马车,放了帘子隔断了亲情相望。
“小弟是不是怕伯母生气?”郦姐问道。
“你是多想,峰弟结庐三年陪伴岳母,有几人能做到?明知去了京城可以入国子监,仍是不去,你要他如何?岳丈府上何种情况你难道不知?”孙荣轩有些无奈,“峰弟是男子,岂能长于儿女之情?”
郦姐打了孙荣轩一下,道:“你是男子,不长情便是?”
孙荣轩哪敢应是,忙是赔笑:“为夫错了”。
“青哥儿,随我去你祖母那”,薛氏笑着招呼秦风。
“是”。
思亲堂里摆了饭菜,秦永远没回府,怕是最近案牍甚忙,天使已近,工作交接总要完成。
老夫人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对着薛氏道:“日后,你且不要将郦姐带我这里,哭哭啼啼”
秦风看了看老夫人,又看了眼薛氏,只听得她道:“母亲往日,可巴不得娘子,小子热闹一场,如今这是?”
老夫人看了眼秦风,道:“若是拐走我孙儿又当何如?”
秦风差点喷饭,这过继还能儿戏?薛氏吃饭本不多,因是陪着秦风兄妹,没有离桌,听得此言便是一笑,“母亲,您可真是,我这是......”
说说笑笑,等丫鬟撤了饭桌,上了清茶,薛氏说道:“青哥儿,近几日,我便要和你伯父同去京城,你尚有何事?”
秦风想了想,摇摇头,又一想道:“婶婶,倒无他事,能否给侄请个先生?”。
他在庄子住,一般事秦风自己能处理,至于一般人也没敢惹他的。
“因着少时顽皮,无人教导,现下侄有志科举,结庐伴母,入不得族学,还望婶婶助我”。
薛氏想着八岁孩童,虽立志结庐,也许会有反复,如今听了秦风一说,知他心志已定,便道:“此事勿忧,自是会安排妥当,再无他事?”
“自是无事”。
“好”,薛氏笑着看潘老夫人。
“乖孙,你可愿意侍奉祖母?”老夫人问道。
“当然愿意”,秦风脱口而出,人家拿你当亲人,你若拿人当工具岂是人哉?
薛氏瞥了老夫人一眼,面带笑意,轻轻摇头:“昨日,你伯父让你祖母同去京城,你祖母说她有乖孙,岂能留你一人于此处”。
秦风听了,大是感动,这是他第二次感受到浓浓亲情,从官椅上起身,跪拜在地,“孙感念祖恩深重,无以相报,定当亲奉亲为事祖百年”。
“快起来”,老夫人起身扶起秦风,“我若活百年,岂不是老怪物了”。
说罢,堂里都是笑声。
大家(家族)搬离,纷纷扰扰,事多且杂,恍恍惚几日便过去了。
秦风坐在景兴院的树下,正拿着《名物蒙求》翻看,如今他手里这本是孙荣轩注解的,房间还有本是秦永远注解的。
自那日秦风求着薛氏寻先生,秦永远便将自己注解的“小四书”和“十三经注解”、“史记注解”都让人送了过来,也有十几本秦永远自己的感悟格言。
秦风想着孙荣轩是少年人,注解多半浅显易懂,便先取了来看,《名物蒙求》是南宋方逢辰编撰,此书为了儿童初学识字,掌握常识的读物。
开篇便是“天尊地卑,乾坤定位......”,四字一段,秦风读起来倒是觉得朗朗上口,不觉便是读过了几页,当然也有些字不认识,猜呗,不行就蒙。
“小郎君”,夏杨站在不远处,轻声喊道。
“何事”,秦风见他脸色有些古怪。
“已是辰时正(9点),可是要去定国公府?”夏杨看着秦风。
“走吧那就”,秦风昨日便将要去拜访李俊的事告诉薛氏,“去寻了谷翠姐姐取了礼物”。
“是”夏杨施礼“小郎君,巘(yan)嶂岫(xiu)岑而不是献嶂由岑”,说罢便跑开了。
秦风愣了会,笑骂道:“孽障”。
秦风不耐坐车,便带了春柳和夏杨并几位护卫出门,沿着巷子穿行在古色十足的内城里,秦风总会生出几分不真实感。
将近十月,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街道两侧多是店铺,左先便是布铺,店铺门前打有木架,木架之上悬挂布匹,应是才染,布匹鲜艳亮丽,多为红蓝绿色。
两个帮工将布从染缸取出,置于竹篾大盘之中,又有两人扯布,一人持木锤敲击。
“这是作何?”秦风不解。
“小郎君,这是怕染布不均,用木锤轻敲,再染”,张坚见春柳,夏杨二人茫然,便上前说道。
“哦”,秦风继续前行,“小吃摊”,这个认识。
摊前竖了三张大罗伞,伞与伞间做了纸彩球相连,带了些情趣和喜色。
独轮车很是高大,半人之高,前做花纹装饰,上置了案板,当做盛放食材的板面,倒也干净,后有几个青石街凳,倒是被这摊主做了放木桶的地方。1
“小郎君,这是汤食”,春柳急道。
“我也认识”,秦风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夏杨不动声色,张坚鼓着脸不说话。
路上行人纷纷,也有牛车,也有马车,尚有几顶官轿也是匆匆而去,也有用驴驮了货物沿街叫卖。秦风看着有人端了木盘,上有碗筷,还有盘蛊。
“小郎君,这是送堂食的”,秦风点点头,心下讶然,原来古代就有了外卖。
转进朱雀街,路上行人慢慢多了起来,沿途叫卖声便大了起来,棍夫肩背长棍,上拴麻绳,瓦夫,挑了扁担,手拿叉棍2,边行边叫卖,“瓦来,瓦来”。又有几人挑了空筐,背后挂了大伞,行色匆匆。
秦风指这几人问道:“这几人做何买卖?”
张坚看了眼回道:“小郎君,多半是左近菜农,来的早便走的早,小郎君您看几人草鞋子带了泥,多半不是内城人”。
“那你怎知是卖菜人?”秦风看了几人草鞋,点点头。
“背有大伞,怕是出了日头烤坏了菜,又是早走,多半是菜农”,张坚又细细看了几人。
“不错,当个护卫头子,屈着你了”,秦风笑道。
“不敢,当不得小郎君夸赞”,张坚躬身施礼。
秦风摆摆手,又看春柳眼带哀怨,伸手敲了他脑袋,道:“你个小厮跟随和护卫比?怕是缺了脑子?”
春柳耷拉着脑袋跑到夏杨身边。
——知识线——
1,取自《金陵图绘卷》
2,古人挑担累了,用分叉的棍顶住扁担,不使货物落地,取自《金陵图绘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