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常斌见他如此,也就不作理会,招了一个小旗让他去宫里禀报,哪知小旗还没出了公房,指挥同知左敏就走了进来。
左敏走近牟常斌低声道,“刚才宫里来人传陛下口谕,将四皇子和秦浩峰关在一起”,说完还瞅了四皇子一眼。
牟常斌没说话,看了左敏一眼,低声道,“可是真的?”
左敏点点头,牟常斌转头看了四皇子一眼,笑道,“四皇子那咱走一趟?”
四皇子起身就随着牟常斌往大狱走去。
锦衣卫诏狱和任何监狱都不同,因多是羁押朝臣或是巨盗逆贼或是邪教首领,所以建的也就厚重严密。
诏狱两层,下层为水牢,都是关押逆贼和邪教头,上层砖石发喧,厚约三尺(1米),中间添有糯米灰土,刀枪不入。
单人牢房宽不过一尺五(50cm),高不过四尺(1.3米),长不过五尺(1.5米),犯人在里面站不起、躺不起,很是受罪。
牟常斌和左敏并几个千户陪着陈景云下了监,腥臭难闻的气息直扑口鼻,陈景云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抬起手臂用袍袖捂住口鼻,牟常斌回头笑道,“殿下,您还要去吗?”
陈景云看着长长的甬道,每个监房旁都放了一个火把,顶上隔不远就有一个铁链吊灯,都是发出微弱黄光,冒着黑烟,像是一个个魔头。
目之所及看不到尽头,最深处竟然不见毫光,仿佛藏了巨兽,这亮着的灯光似是巨兽的一颗颗眼睛,正盯着每一个进来的人。
陈景云咬咬牙,掏出了白蜡棍,手有些颤抖,道:“进”。
左敏看了眼四皇子的白蜡棍,有心收过来,又是见牟常斌没有表态,也就随他便了。
进了甬道左转右转到了中间空地,这里应该是值守的地方,桌上摆了饭菜,可是没有人,细听不远处传来了叫骂声。
循声而去就见秦风几人呆在一个大的略微干净些的牢房里,秦风正单手指着对面骂道,“措尔小贼,与兽为伍,以众凌寡,瞎了眼的瘸兽也敢欺负我等?”
“如今怎样?如那街上的土狗被某打断了狗爪吧?今时又做惺惺姿态,怎地?你是缺奶的孩子?还要回你乳娘怀里哭上一哭?”
秦风说完,这边就是大笑,李俊揉了揉肩,大笑道,“还以为京城子弟豪爽,备不住原是一撮子小人,居然拿了兵器,还输了”。
众人又是大笑,张明轩躺在稻草上,轻声道,“人兽殊途,不可与兽言”。
众人连连称是。
那边的京城子弟都是咬碎了牙,却说不出什么,李伯俊是又痛又恨,一时间也不想去惹秦风,这就是个疯子,对着牢门外的校尉骂道,“瞎了眼的贱货,看不到小爷伤了,请的太医呢?”
几个校尉都是头大,如今这牢里关了二十个公侯子弟,还有几位是世子,谁也不好惹,这李伯俊更不好惹,谁让人家有个好老子呢?
一个小旗忙是笑道,“小公爷,再忍耐片刻,太医很快就来了”
李伯俊怒骂道,“若是再不来,拔了你的皮”,小旗心下暗怒,却也只得陪着笑脸不语。
“好大的威风”,牟常斌阴笑道,“小公爷怕是没试试我锦衣卫的手段?莫不是以为你等还能出去?”
李伯俊一听,就知道是牟常斌来了,暗道不好,牟常斌是朝廷的忠实走狗,手段阴狠,兴威帝当朝才三年,他就替皇帝除了不少大臣,更是坏了二皇子的几次好事。
秦风见了四皇子跟来,就放下了心,这堂官多半是唬人,也就息了声,悄悄坐在稻草上,便宜不可占尽,耍狠要分时候。
秦风这么想着,却见左敏开了牢门,将四皇子也推了进来,秦风一愣,怎么?这是要收拾他们了?
“说不得几位小贵人等会要尝尝咱镇抚司的手艺”,牟常斌笑着对左敏道。
左敏点点头,也是笑道:“可惜今日掌印不在,说不得能赏析一番人皮画”。
随着笑声,几个校尉也跟着走远,秦风愣愣的看着四皇子问道,“您怎么也来了?”
金陵子弟都是围了过来,心下惴惴。
“总要一起”,四皇子低声道。
安远侯府老夫人的正堂里,薛氏红着眼睛看着秦永远,老夫人也是盯着他看,秦永远忍不住叹口气道,“今日怕是回不来了”。
“那可如何是好?不能遣人送些东西?青哥儿何时受过这等委屈?”薛氏低声道。
“你又不是不知,诏狱寻常进得去出不来,送些杂物更是不许”,秦永远沉声道。
“这秦大郎真是祸患”,薛氏说罢就是起身,“我去寻那贱婢”。
“坐下”,老夫人轻声道,声音不高在薛氏耳里却如圣旨。
“母亲”,薛氏哀声道。
“你一个侯夫人和个贱人计较,不觉得失了身份?”老夫人说道,“沉得住气,不几日便是宫宴。”
“是,母亲”,薛氏想了想,“儿媳陪着母亲”。
秦永远开始以为老夫人是劝薛氏,这一听有些上头,这是准备在宫宴上寻事,忙是开口道,“母亲......”,话未说完,便被老夫人截断。
“怎么,老身如何做事还需要你教不成?”老夫人怒目圆睁。
秦永远赶紧起身,施礼道,“儿不敢”。
东宫的暖阁里,陈景浩笑的咳嗽不止,张虎轻轻的给太子捶背,“千岁爷,您可轻点”。
兴威帝又是让黄丰端了参茶,等太子咳完,忙是将帕子掖到被里,兴威帝眉头一皱,装作不知。
陈景浩笑道,“那日来见,虽是雄壮,言谈有礼,以为是个士子,原来是个野人”。
兴威帝听了,哈哈笑道,“口齿犀利,不输他人,就是性情有些暴烈,朕早就知道”。
“暴烈些好,说不得四弟也会学上一些”,太子如今表达的很赤裸了,他就是要推他的亲弟弟夺嫡。
“这便是你同意让涵儿去牢中的因由?”兴威帝知道太子的心思,倒也没放在心上,如今四皇子还是十岁的少年,还威胁不到他的帝位稳固,皇帝是需要身前有靶子的,任何朝代都是一样,所以巨贪丛出不穷。
“示之以威不如怀之以柔,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刚,方乃万夫之望。”太子轻声道。
(一句出自淮南子,一句出自易经,此处大意便是对重情义的人示威不如怀柔,做君上要观察入微,由小而大,刚柔相济才是御人之道)。
兴威帝点点头,“但愿他知你苦心”。
陈景浩笑笑没说话,皇帝一语双关,一话两人。
安国公坐在书房,几个幕僚都不言语,“只能如此了?”李朗面色阴沉,搓着手问道。
“国公爷,如今太子推了四皇子出来,怕是圣上也是知道的,不过是借了安远侯之子的手敲打一二,某还是觉得国公爷若是去了锦衣卫要人,总归不妥”,李幕僚说道。
李朗起身走了几步,一手攥拳打在另只手上,道:“某定不会放过安远侯”。
等幕僚走了,李朗不禁有些挠头,府里的母老虎可怎么应付?不若寻了美妾处躲上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