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将脚插在土里,如前世儿时,又是用手将干土埋在脚面上,幼稚如儿童般戏耍不休。
“乖孙”,随着一声喊,鬓发有些散落的老夫人便出现在秦风面前。
“祖母”,秦风就要起身,老夫人几步上前,面上的急色慢慢被慈爱所替代,忍不住有些红了眼眶,孩子太苦了。
别人不知,她又岂会不知?安远侯爷走得早,她独自带着秦永远见过这世间最丑陋的嘴脸,也见过这世间最险的罪恶,秦风小小年纪过继入府,为何拼命的造出各种新奇玩意供奉给各人?
唯察言观色罢了,说是过继,难道不是寄人篱下?几次任人欺辱,无一句怨言,更何况这事就一定是她乖孙做的吗?怎么别人能做得,她的乖孙说不得吗?
老夫人面带疼色,将李嬷嬷的蒲团一脚踢到山下,“你这老货,还不寻了水和帕子来,脏了咱的乖孙”。
李嬷嬷笑着应是,便要去寻水,夏杨忙是让李嬷嬷安待,自己寻东西去了。
秦风静静的看着老夫人,老夫人也看着他,老夫人慢慢蹲了下来,也是坐在地上,伸手揽了秦风过来,轻声道,“乖孙,有万般委屈可告诉祖母,祖母说过总会为你撑腰”。
秦风轻声讷语,“祖母,无事,只想着来观风景”。
“呵呵”,老夫人轻笑一声,松开秦风,拿手指点了他的额头,“祖母又不老”。
“孩儿啊,人生就是一场修行,或有欣愉,或有悲意,或有离别,或有相聚”老夫人并没有看秦风,注视着远方继续说道。
拔了一株狗尾草,撸着上面的瘪谷,取了一粒放在手上道,“人就是一粒种子,得天地钟爱孕育而生”,转头看了秦风一眼,笑道,“祖母小时见到你,小小的,像那花猫般蜷缩起来,祖母恨不得将你抢来,可你的生母眼里都是你,笑颜如花般”。
秦风低下头,眼睛里含着泪水,不发一言。
老夫人扔掉狗尾草,拢着秦风的肩膀,指着这山河继续说道,“痴儿,你是土里的一粒种子,是山巅的一粒尘埃,是深海的小鱼儿,又是悬崖处的稚鹰,你的生母终归化作了天空中耀眼的星芒,可她啊担心你,便化作那最温暖的风,从九霄之上盘旋而下,一直环顾着你,温暖着你。”
“她会看着你破土而出成就参天巨树,遮风挡雨,会看着你吸食日月精华,成就南海巨石,中流砥柱,会看着你鱼跃龙门,呼风唤雨,会看着你雄鹰展翅,长空万里。”
最后老夫人似是喟叹道,“人间千般苦,万般不由人,痴儿,祖母会一直陪着你。”
“祖母”,秦风声音里带了濡意,总归意难平。
“老祖宗”,李嬷嬷见祖孙如此,笑着打断,说道,“来了热水,老奴给小郎君擦洗一番”。
老夫人摸了秦风发顶,笑着道,“如今也是大了,怕是知道羞意,我来就是”。
李嬷嬷便将木盆放在地上,又是取了交椅,秦风哪里敢让老夫人动手,自己梳洗一番,便随着老夫人回府去了。
正堂的张瀚之拉了个蒲团垫在膝盖下,屁股跪坐在双腿上,看着秦永远身上的脚印笑道,“世伯母身体康健,吾心甚慰”,说完哈哈笑了几声。
秦永远自是不敢将身上的脚印掸去,跪直了身子不发一言。张瀚之却不放过她,叱道,“别做那锯了嘴的葫芦,若不是你相求,我何必跪在此地?”
“兄弟自是应当互爱,某何错之有?”秦永远有时候很固执,“又是至亲兄弟,忍让些就是了,怎能行如此卑鄙之事?”
张瀚之闻听此言,变了脸色,指着秦永远道,“你这腐儒,断案听讼,你怎知是我徒儿所为?便是又如何?休要误我弟子”,说罢作势要去扑打秦永远。
薛氏却是从地上站起,斜了一眼秦永远,“妾身莫不是瞎了眼?还是侯爷入了京城被这般风花雪月迷了眼睛?”说罢转身出了正堂。
秦永远有些傻眼,怎么回事?茫然的看着张瀚之,张瀚之哈哈大笑,“不如一女子,腐儒,腐儒。”
“夫人”,禾穗不知道薛氏为什么出来,低声问道,“您若一走,老祖宗回来怕是要罚您去祠堂”。
薛氏横了禾穗一眼,禾穗忙是低声道,“即便奴婢有罪,奴也要劝说夫人”。
“哼”,薛氏哼了一声,脚步不停,“去风波侯府,见见那贱婢”。
禾穗忍不住想再劝,可看到谷翠摇头,也就不敢再劝,招了护卫护着轿子去了风波侯府。
风波侯府离得并不远,还未到,就见胡同口都被堵住,在风波府门口有几个士子模样的人,正拿着纸张读着,
“桂树看双蝶,红轻向寿席。
醒狂蜂上下,多以点墙衣。
媚情交相向,为君路傍枝。
床榻几只花,愿君多采撷(xia)”
“好,好”,几个士子都是大声叫好,围观众人虽是不知道何意,也是跟着大声叫好。
薛氏听了“呸”了一声,这便是一首艳诗,不过也是将这对狗男女的面皮撕下来踩在了脚底下。
薛氏催着轿子前行,护卫只得慢慢驱赶人群,不曾想有一少年人站了出来,“诸位大哥且等等,我看诸多高邻不解其意,我愿解与众人听,您且先等”。
几位士子见这少年也是读书人打扮,都是带了笑意,让他来解。薛氏也让护卫等待片刻。
少年人正是张海源,他实不知秦风命运居然这么惨,今日来怀着少年意气,想着给侯府添堵,如今正是机会。
张海源叉手左右施礼,朗声道:“自古以来只有那桃花最能引狂蜂浪蝶”,众人都是大赞,三月里的桃花可不是吸蜂引蝶吗?
“为何?”张海源问道,众人都是摇头。
“淫物也,所以才有桃花运,烂桃花”,众多男子都是露出会心一笑。
“小公子你媚情你不用说了,咱都知道那勾栏的婊子就是媚情”,一个粗汉子叫喊道,众人都是大笑,也有女子捂着脸,也有女子扭了自己丈夫耳朵,问他笑什么,一时间倒喧闹许多。
“那某也是知道几朵花是何意?”一身穿绸缎之人笑道,脸上带着志得意满,“多采,多采”。
“如何采?”几人问道。
“不可说,不可说”,绸缎男人淫笑道。
“哈哈哈”,诸人都是大笑,更有人说道,“这豪门大户,原来也是如那狗般野地交合,不知廉耻”。
众人都是议论纷纷,几位士子对视一眼,悄悄退出人群,摇摇头,其中一人悄声问道,“此事当真?”
“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另一士子回道。
几人都是点头。
风波侯府的门一下子打开,大管事拿了棍子大骂道,“瞎了眼狗贼,以为侯府好欺负,给我打烂这群贱痞的嘴”。
十余护卫拿了棍棒刀枪就是开打,众人忙是四散而逃,大管事看到还有顶轿子,看着有些眼熟,再一细看这不是安远侯府的轿子吗?
心下一楞,又是一突,慌忙道,“快.....快回府”,便先逃回了侯府,有几个护院并不知道何事,有知道的忙是指了轿子,拖拉着都回了侯府,关上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