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正房,秦永远夫妇坐在下首,老夫人坐在上首,问道:“你已是决定?”
秦永远点头道,“也只得行此下策,若不如此何以正家风?不过是......”,话尚未说完,便被老夫人挥手打断。
“你的考虑不无道理,孝道为先,家祖宗规自是让人遵守,宗族势大则人多繁杂,树茂则有枯枝烂叶,若有心术不正者,难免引而向学”,老夫人淡淡说道。
秦永远忙是起身施礼,“多谢母亲体谅儿子”。
薛氏拿了帕子擦眼,哀声道,“果真是要分家?”
“早晚之事,你又何苦伤心落泪”,秦永远轻叹一声,“不过是分了院子,他总还是你孩子”。
老夫人突地笑道,“他是不是你儿子,老身不知,但他定是我孙儿”。
风波侯府张老太的院里,正房不断传出摔打声,“让那孽障滚过来,快去”。
一个大丫鬟从正房急奔出来,头上还顶了些茶汤,快行几步到了值事房,里面已经站了两个丫鬟。
“珍珠姐姐,你也被撵了出来”,一个丫鬟睁大双眼问道。
珍珠笑了笑,“侯爷还在书房里?”
“谁敢问”,另一个小眼睛丫鬟低声道,“侯夫人真是被带到了大理寺?”
“嘘”,大眼睛丫鬟用手掩着嘴唇,“你是要死呀”。
珍珠笑着敲了两人的脑袋,“少乱说话,如今府中不宁,万一有人传话,怕是没人救得了你们”。
“可是珍珠姐姐,谁敢去安远侯府寻秦郎君啊?”小眼睛丫鬟嘀咕一声,“人家和她又没关系”。
珍珠也不说话,只是拿了帕子擦着头上的茶汤,秦浩峰出继时她才是个三等丫鬟,老夫人如今让去寻秦浩峰,还让人滚回来,呵呵。
黑漆漆的夜,三个丫鬟排排坐在长凳上,如今府中已经乱了,侯爷回来后便是饮酒不断,边饮边哭,更是喊着对不起王娘子,老夫人则是又打又骂。
张氏呆在大理寺的牢房,穿着囚衣不住哀嚎,引得女牢头走到近前,“你个臭婊子叫唤什么?”牢头喝骂道。
“再叫唤,老娘唤了男囚来”,牢头骂骂咧咧的说道。
张氏打了一个嗝,忙是泣声道,“大娘,帮我去侯府报信,定有厚报”。
“厚报个屁,你抓奸在床,谁稀罕管你,等着明日上堂吧”,牢头骂完扭着大胯走开。
“啊......”凄厉的嚎叫声起,牢头却也没有再来。
三日后的辰时(8点),秦浩峰慢步往大理寺走去,出了侯府秦浩峰突然觉得街边的柳树变得鲜活起来,青翠新嫩扎在长鞭之上,若是凑近去看细细扁圆又带了小小绒毛。
春阳微暖,春风拂面,金色的光辉从东而来,它穿越湖海,穿越山川带了几分羞涩,带了几分热情,秦浩峰突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行不过二刻,便到了大理寺正门,夏杨前去通报,很快便有皂隶来迎,引着到了大堂。
秦浩峰抬眼看去,见大堂之上坐了三人,旁边左右各坐两人,又有书吏、衙役等人,堂下跪着张氏,衣衫有了褶皱,似是胡乱披着。
秦浩峰躬身施礼道:“见过几位上官,晚生举告张氏枉杀生母,今日特来应状”。
秦浩峰又不傻,他有功名告状可以不跪,可要是用官员身份,他如今不过二甲进士,按制七品,见了几位堂官哪能不跪?
堂上坐的是大理寺少卿张赫男,刑部右侍郎王志科,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张望,几人也不愿意在礼仪上和秦浩峰计较,便装作不见。
张赫男拍了下堂木,开口说道,“今有秦浩峰告风波侯府张氏毒杀其生母”,说罢双手抱拳朝南施礼,“有陛下钦准,望诸位休要枉言,以犯欺君之罪”。
秦浩峰施礼应是,张氏委顿在地,头垂着,不发一言。
“既然是你告诉,便先说吧”,张赫男对着秦浩峰说道。
秦浩峰又从头说了一遍,只惹得堂上众人觑目咂舌,“尔等退下”,张赫男指了衙役等人,堂上只留了书吏。
“可有人证物证?”御史张望问道。
秦浩峰尚未答话,张氏突然发出凄厉的笑声,“你个贱婢生的杂种,老天爷瞎了眼怎么不劈死你,哈哈哈哈......”
众人都是一懵,张赫男拍了堂木,怒声道,“妇人闭嘴,莫不是想着掌掴?”
“来啊”,张氏尖厉声起,又是阴狠的看着秦浩峰,“你个小贱种,当日怎么不死在祠堂里?你那贱婢母亲横刀夺爱,怎么不早死?”
“掌嘴十”,张赫男拍着堂木喝道。
秦浩峰疾步上前对着张氏就是左右十个耳光,秦浩峰常年习武,手劲自然大,虽是收着力气,也是打的张氏斜躺在地,两边的脸都肿了起来,更是吐出一口鲜血。
“行刑完毕”,秦浩峰拱手回道。
把张赫男一阵噎,又是一想左右没有衙役,只得压下心火,左右看了看王志科和张望,意思还审吗?
两人都是摇头,审啥,这都承认了,夹棍一上,裤子一扒,板子一打,案子就结了。
原以为是泼天大案,哪里会知道如此虎头蛇尾,都是摇头,张赫男一拍堂木,道:“今日已是审过,明日再审,退堂”。
秦浩峰出了大理寺,如在梦中,这......
二堂里,张赫男几人端坐吃茶,“此案便是移交吧”,王志科低声说了句。
简单的一句话就定了张氏死罪,其实之所以这么快,因为前有抓奸,后有王万忠举告及人证。
为贵人讳,王万忠的举告及人证先行审过,再审张氏一案,几人都是心中明了,案件并不复杂,确实是张氏毒杀王氏,至于有无他人参案,几人也是心知肚明,所以移案。
午时后,有锦衣卫几员护着一辆封闭马车,从大理寺到了北镇抚司。
“陛下,此审案结果”,大理寺卿万韩站在暖阁里,举着题本说道。
黄丰忙是上前取过题本,兴威帝翻开看了几眼,“转锦衣卫去了?”
“是,陛下,朝堂之上只言毒杀一案,案情明了,只是......”大理寺卿止住话语,不再往下说。
兴威帝起身笑道,“为尊者讳?”眼神中带了寒意,声音也就变的狠厉了些,“朕真该让天下看看这群黑心烂肺的人做的好事”。
“陛下”,万韩跪在地上,“世有贤人,也有小人,官宦勋贵中中正者多,卑劣龌龊者少,还望陛下息怒”。
“起吧,朕也不过是气话罢了”,兴威帝叹口气,又是招了黄丰吩咐道,“着锦衣卫务必查清,一并案犯都是收监,不分勋贵官员”。
人定时分(22点),有锦衣卫持驾贴砸开了风波侯府的大门,又有缇骑十几人身披红氅,背插三角彩旗出京往北。
是夜,李尚贤在书房里看着大案上的纸条,凄笑了几声,抽了空本写道,“臣已近耳顺,年老体衰......乞求骸骨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