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峰见他如此,反应倒是和陈家园不一样,笑道,“十日可能复还?”
秦浩峰虽然心里有气,可他又不是无脑之人,里面的猫腻他不清楚,再说了把人都抓进牢里,谁干活?先补上再说吧,水至清无鱼,都抓完了手头连个干活的都没有。
谷仓大使听得此话一愣,忙是磕头,急切的说道,“定是能的,大老爷,定是能的”。
“起吧”,秦浩峰笑着说道。
陈家园一听正要说话,秦浩峰使了个眼色,迈步出了库房,见杨宝和王力扶着墙呕吐,笑了几声,说道:“莫不是午食油水大了?也不知道两位老爷何处吃的美食,正好涮涮肠子”。
两人脸色一变,王力更是带了几分惨白。
回去的路上,秦浩峰低声道,“念成兄,这期间可是你暂理县署”,说罢也不理会快步往县署走去。
陈家园这才想起,虽然不是自己调换,可是追究下来,自己也要担责,谁让他暂理县衙呢。
到了县衙,秦浩峰看着大门两侧,心下凄凉,这日照县是真穷,连个鸣冤鼓也没有,只挂了个铜锣,周边一圈黑,内心涂了个红心,下方挂了个锣锤,锤头的绸子布还是碎的。
暗叹一口气,进了大门便往死门走,陈家园赶紧快走几步,“大尹,不如走生门,无非绕些远”。
秦浩峰一笑,脚步不停,“子不语怪力乱神”,说罢就跨过张坚推开的死门。
之所以称为死门,是因为多半走的是囚犯,或是拖出去游街,或是等着问斩,平日里都觉得不吉利,也就不走此门。
到了牢狱门口,几个禁子(狱卒)见了秦浩峰忙是下跪磕头,秦浩峰道,“起吧,叫你们牢头来见”。
无首官召唤,牢头寻常既不参加祭拜也不参加堂会,因为都觉得他晦气。
一个狱卒忙是跑进去喊牢头,不过片刻出来一汉子,忙是跪地磕头,秦浩峰虽然不喜人磕头,如今也是无奈,点头便让他起身。
“取了名簿与我”,秦浩峰就没想着去看大堂的案卷,先来看看犯人再说,若是里面没有冤案定是不能。
牢头愣了一会,又是跪地道,“在王老爷那里,小的这里没有”。
“没有?”秦浩峰有些惊异,转头问陈家园,“收犯人入监,不需登记名簿?”
陈家园早就被架空,哪里知道这事,于是说道,“按律应是登记的”。
这话也巧,随着话落,王力转了生门喘着粗气到了牢狱这,秦浩峰一笑,“四老爷倒是来的巧,你去取了牢狱名簿来,本官瞧瞧”。
王力这个气啊,有心发火又是不敢,只得拱手回去取,秦浩峰朝夏杨使了个眼色,夏杨也是跟着去了。
“那进去看看吧”,秦浩峰随手掏出个口罩,心底暗自给自己点赞,多有准备啊。
众人都是愣愣的看着秦浩峰脸上的白布,怎么像是仵作用的东西?
跨过牢门,一股腐臭之味扑鼻而来,众人都是大皱眉头,更有人掩了口鼻,唯有秦浩峰无动于衷,走了几步,秦浩峰突然道,“叫刑房典吏也过来”。
日照县是座下县,牢狱建的并不大,建了十二间牢房,不分轻重,只分男女囚房,又建有神王祠、提审厅。
秦浩峰走了进去左右一看,几个牢房都是堆满了人,多半是衣不蔽体,双目呆滞,见有人来,便有人大喊“冤枉”。
牢里灯光昏暗,明灭不定,屋顶上吊了几盏松油灯,墙上还插了松油火把,更是显得有些阴森。
男牢房总共八间,秦浩峰从头走到尾,也不理会喊冤之人,招过张坚让他一会寻了牢头问问,便出了牢房。
出门就见王力拿着名簿,正和杨宝说着什么,秦浩峰伸出手说道,“名簿取来了?给本官看看”。
王力将名簿交给秦浩峰,施礼道,“大老爷,有个人犯尚未录入名簿,是前些天刚收的监”。
秦浩峰很是无语,又是看看陈家园,又是看着刑房典吏,笑着说道,“我虽不敢说熟读律法,可这般操作,实曾未见”。
“案卷未判,无人听讼,收监之人犯得何罪?可有牌票?可有留存?”秦浩峰声音不大,却是含着冷意。
“若是如此,本官也不必验了,明日便去青州府”,说罢一甩袍袖便往大堂去了。
王力大急,忙是看向杨宝,杨宝也有些慌神,这县令不按套路出牌,懂得太多了,谁闲的没事还来牢狱査啊,只得对着陈家园施礼道,“二老爷,您看这事......”
陈家园轻蔑一笑,“可不管某事,又不是某抓的,某又不曾用印放牌”,说罢就要走。
王力忙是拦住陈家园,小声道,“二老爷,二老爷,可不能置气,如今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大尹去了府城,咱可都得不了好”,见陈家园有些愣神,继续说道,“您总是暂理署事,若是有事,您也是首责,再者说,咱这不是为了收秋税,朝廷也有律令”。
陈家园瞪了他一眼,叱道:“秋税?如今都是孟夏时节,典史收秋税?”言外之意你是糊弄鬼呢。
杨宝见状,忙是笑着说道:“看二老爷这话,年前秋税缴不齐,如今这李家有了银钱也不补缴,岂不是说不过去?”
陈家园哼了一声,也就不再作声,王力见他如此,又是低声道,“咱也没少了二老爷的常例不是”。
陈家园一听,厉声道:“陈某可没收你俩一份银钱,休要纠缠与我”。
杨宝见状瞪了王力一眼,笑着道:“二老爷说的是,可如今这事若是传到了府城,定是不好”越发低了声音,凑近道,“再说这是府里的二老爷传的话,即便大尹告去府城,也定是不了了之,可二老爷定会落一身臊”。
陈家园不禁有些踌躇,杨宝继续道,“咱放了他就是,再让杨大多陪些银钱罢了”。
陈家园也不做声,甩甩袍袖去了大堂。
“啐”,王力轻啐一口,道:“做的清高样子,常例银子又没少了他的,如今这般作态,哼,终归还是怕了同知老爷”。
“少些说话,别惹了事,这大尹也是不好惹,有些窟窿快早日填上”,杨宝说道。
“那便这样?”王力心有不甘。
“待来日,不还有‘小旋风’吗?”杨宝面露狠意,嘴角一撇。
王力暗笑,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