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律中规定,县署配开元弓二十,何为开元弓?开元弓也叫大稍弓,竹子为胎,桑榆木做弭,牛角坚木做弣,牛筋做弦,入手重射程远。
而秦浩峰打手一试这弓便知道不是,这应该是新做的竹弓,绞线蓬松,鱼胶散落的弓身上到处都是,弓轻且射程近,多用于南方水战。
大使眼神有些躲闪,不住的飘向杨宝二人,“如实招来,别忘了本官刚颁的规矩”,秦浩峰厉声道。
大使忙是跪地颤抖着说道,“昨夜里,主簿老爷来还,小的不收,典史老爷却是要小的入了账簿就行”。
秦浩峰转身看着杨宝两人,嘿嘿笑了几声,“您二位好胆啊,夏律明规,窝藏甲胄弓箭者,以谋反论”,说罢啧啧几声。
王力脸色大变,杨宝忙是说道,“大老爷可不能诬赖人,夏律有规,巡检司可使用驻地府县兵器,夹仓巡检司有弓兵二十,如今都是被他们在几年前便借去了”,看秦浩峰静等他说话,继续说道,“因是怕大老爷说我等,属下便给补上了”。
秦浩峰听他说完,对着大使道,“可有借条?”
大使猛地一拍脑袋,叫道,“有,有,大老爷这还是三年前的事呢,当时打了借条,小的现在给您找来?”
秦浩峰点点头,大使忙是起身去找。
秦浩峰右手持弓,左手拉弦,弓一下便胀满,众人见状都是大惊失色,秦浩峰面色冷峻,再是用力,“啪”的一声响,弓折了。
“秦汉云”,秦浩峰轻喊一声。
“小的在”,秦汉云一溜小跑到了跟前。
“回去写封呈本,呈青州府衙和青州兵备道衙门”,秦浩峰指着弓继续道,“便说本衙门弓借出而无归还,县署自备劣弓无以抵匪,府衙及兵备道可有良策”。
“是”,秦汉云才不管这么写合适不合适,大老爷怎么安排怎么干。
“大尹,当真如此这般行事?”陈家园带着担心问道。
“能借能还,再借不难,如今借了不还,还要咱衙门的三老爷买补,就有些过分了”,秦浩峰回道。
说罢点点头,“不能就这么放过青州兵备道”,转身对着秦汉云道,“再写了一份题本,呈兵部,言说巡检司既无兵器,何以防贼?青州兵备道不如裁撤之,以免损耗民财”。
秦汉云双眼放光,心中大赞,忙是回了声是。
“大老爷,此事不妥”,杨宝脸有急色,忙是说道。
“本官做事向来不需你来指点”,秦浩峰漠然的看着杨宝说道,“好好擦擦自己,别沾了一身”。
杨宝脸色大变,一下子变得雪白,双手攒拳,口出粗气,秦浩峰见状近前几步,轻声笑道,“怎么?气成这样了?这王老爷还没审呢?”见杨宝眼里带了凶狠,秦浩峰继续说道,“还有杨大富呢?”
“你......你休要欺人太甚”,杨宝没说话,王力跳了出来。
秦浩峰一时有些恍惚,就这么沉不住气吗?不,他们是嚣张跋扈惯了,是无法无天惯了,几年间更是肆无忌惮。
“呵呵”,秦浩峰轻笑几声,用手指指两人,“欺你又如何?好自为之吧”。
大使低头立在秦浩峰身边,见他骂完杨宝二人,忙是低头递上一个信封。
秦浩峰看都没看,“李三,验验真假”。
李三是护卫中唯一会鉴别书信真假的人,当时跟着锦衣卫学习,只有李三学的是书信鉴别,其他人嫌弃认字麻烦,都是学了审讯、识迹追踪。
“是,郎君”,一个汉子回道。
“大老爷”,大使声音里满是慌张,“大老爷”,喊了两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小的糊涂,大老爷开恩啊”。
“带走吧”,秦浩峰满脸怒色,正要发火,又是满脸颓色,心中满是无奈和疲惫,狠狠的摔了袖子便离开了库房。
后堂内,秦浩峰扒拉下官帽扔在几案上,身子靠在椅背上,心中满是愤怒。
吸民血刮民脂,如蚨蝉如水蛭,入肉三分,不以为耻,反而沾沾自喜。
侵吞米粮,倒卖军械,巧言令色恬不知耻,上下内外勾结,猫鼠一窝贪渎蒙蔽。
几年间日照县民怨沸腾,积怨积愁,既不见巡案御史暗访,又不见府衙上官垂问,这怕是勾结连环成了一个团伙。
由下及上,这“西林”党徒尚且如此,“西林”党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天色已近午时,夏杨轻敲门扇,问道:“郎君,张坚来问今日出发?”
秦浩峰抬头,站起身来道:“等审完王宝义再说吧,让他们精于审讯之人,吃罢午食开审”,这话意思便是任由张坚施为。
夏杨应是便要出去转告,“弄不死就行”,秦浩峰又是追了一句。
县衙牢房,牢头笑着对张坚说道,“张爷,您还亲自来提人那?”
张坚看了牢头,笑了声道,“怎么?让犯人自己走过去不成?”
牢头被张坚噎了一句,讪笑几声也就不再搭话,引着几人到了王宝义的牢前。
“走吧王老爷,提审”,张坚笑着说道。
王宝义吓得直往后躲,“你走开,你滚开”,又是大声嚎叫,“我要去京城,我要找我干爹”。
张坚示意牢头打开牢门,牢头赶紧开了锁闪到一边去了,心中暗叹,王老爷以前多猛的一个人,不过是被大老爷的护卫打了一顿,如今居然变成这个样子,不禁面显鄙视。
张坚进了牢房一把薅住躲在角落的王宝义,如同拖拉死猪一般就往牢房外拽,王宝义双脚蹬地,口中不住发出哀嚎。
“张头,这死猪有些肥,叫的有些惨啊”,护卫甲笑道。
“堵上”,张坚气道。
护卫甲拿了直刀上前敲在王宝义双腿上,一时间牢房里都是歇斯底里的嚎叫声。
“你瞎了?”张坚骂道。
护卫甲忙是脱了王宝义的靴子,捏着鼻子脱下布袜一把塞到他的嘴里,又用刀把往里捅了几下。
“被郎君看见,定是操练你”,护卫乙说道。
护卫甲忙是左右扫了一眼,双腿微蹲,身子压低,不妨被张坚踢了一脚,“你是不是真瞎?郎君在后堂呢”,说罢将王宝义扔给两人。
护卫甲嘿嘿一笑,挺直身子,薅着王宝义的头发便出了牢房。
牢房里缄默片刻,有个人颤声问道,“那......那是南关的‘王霸天’?”
牢头嘿嘿一笑,道:“那是南关的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