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毛文龙和袁崇焕照常的道别,并且约定明天的行程。
明天袁崇焕会犒赏东江军官兵,并且接见随毛文龙前来的将官,整个访问东江镇的形成就到了尾声。
袁崇焕也就可以返回宁远。
第二天,运输钱粮的海船靠岸,由东江军的军卒将银箱和粮食袋子抗下来,堆放在岸边。
双岛上的三千五百名东江军的军卒在各个千总的带领下前去认领钱粮,然后按押确认。
毛文龙站在一旁看着,脸上并没有觉得丝毫轻松。
袁崇焕的用意已经很明确,他想完全掌控东江镇,将东江镇置于朝廷的管理下,让自己当一个被朝廷节制,依赖朝廷钱粮的总兵官,而不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军阀。
自己拒绝了他,那么袁崇焕就会用其他的方法来实现自己的计划,但是袁崇焕到底想要怎么做,毛文龙完全不明白。
但是不管如何,只要自己攻下金州城,那么半个辽南都被自己占据。东虏的粮食本来就十分短缺,这样一来自己就握住他们的命脉,就能够有充足的资本和皇太极谈判。
只要和皇太极达成和谈,成为攻守同盟,不管袁崇焕使出任何办法,都无法动摇自己在东江镇的权威,而自己就能在大明和后金之间左右逢源,当一个事实上独立的军法,甚至今后可以进逼山东或朝鲜,自立为王。
想到这里,毛文龙脸上的担忧顿时消散,转身向着袁崇焕的军帐走去。
按理说督师下发赏赐,自己作为东江军主将,需要前去谢赏。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毛文龙对于袁崇焕的忌惮已经减弱,不再像当初带着四个亲卫从旁保护自己,并且穿戴甲衣以防万一。
今天他穿着自己左都督的官袍,无比清爽。
随着走动,官袍飘荡,两个宽大的袖子就像鸟儿的翅膀一样摆动,原本消瘦的身体也显得雄壮起来,一步一摆就像是有着什么韵律。
两个袁崇焕的亲卫掀开门帘,让毛文龙走进去。
毛文龙拜道:“左都督兼东江军总兵官,大明龙虎将军,代替东江军三千五百余军卒,拜谢督师犒赏。”
袁崇焕坐在上首,看了看毛文龙,道:“怎么只有毛帅一人前来,东江镇其他将官都不来见本官?”
毛文龙还以为袁崇焕还记得自己昨日的拒绝,有些恼怒,借题发挥。
今天袁崇焕就要离开东江镇,毛文龙也不想多生事端,让自己的亲卫去叫跟随自己钱粮的将官。
不一会,六个将官走进帐篷,纷纷向袁崇焕躬身拜道:“拜见大人。”
袁崇焕点点头,看着这些身穿铁甲,面无表情的将官,开口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最右边的一个将官道:“下官毛可公。”
紧接着的将官也道:“下官毛可侯。”
其余将官纷纷禀报性命,却都是“毛可将”、“毛可相”
旁边的官员听了顿时连连变色,议论纷纷。
袁崇焕认真听着,神情稍稍凝重。
毛文龙也是神情尴尬,解释道:“这些都是本镇养孙,所以都姓毛。”
成为国公、成为侯爷、成为将军,成为丞相,这帮毛文龙的养孙一个个都成了王侯将相,那么毛文龙是什么?是皇帝吗?
袁崇焕眼中精芒闪动,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毛文龙,对着下面的将官道:“你们都是父母生养的人,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列祖列宗,怎么可能全都甘愿姓毛,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们这些好汉,无论到了那里都能干出一份伟业,不落人下,我宁远前线的官员比你们的俸禄要高,手下的兵卒也比你们的粮要多,却还是不能吃饱。你们孤悬海外,与东虏助战,劳苦功高,却每个月只能得到一斛(hu)粮食,甚至一家人一个月只能吃这么多米。缺衣少食尚能为国尽忠,每次想到这里,就好不让人心酸,你们受本部堂一拜。本部堂答应你们,今后你们为国出力,本部堂绝对不让你们在为粮饷发愁。”
袁崇焕这番话既有同情又有煽情,不加掩饰的流露出要收拾毛文龙,整编东江军的用心。
下面的六个部将本都不姓毛,只是为了讨好毛文龙才改姓毛,如今听到袁崇焕说道列祖列宗,一个个心中羞愧万分,又想到自己身处海外的艰苦,一个个又是自怜,最后袁崇焕不让他们忧愁粮饷的诺言,又让他们一个个十分感动,当下纷纷跪倒在地,叩首谢恩。
袁崇焕神情忽变,双眼满是寒光的望着毛文龙,大声道:“本部堂节制四镇,清严海禁,用意乃是害怕天津、登莱受腹心之患。今本打算设东江饷部,钱粮由宁远抵达东江,可以犒赏军卒,补充拖欠军饷粮食。又和你商议,要设置移镇,整编军队,以旅顺为界将东江分为辽南与海岛分别节制,并且设置道厅稽查兵马钱粮具体的数目。本部堂说了这么多举措,你全都不答应。若继续像以往一样混账着过下去,浪费朝廷钱粮,那要东江还有什么用?
本部堂和你开诚布公的谈了三日,你若是想要带兵打仗,只管去辽南当总兵官;你若是不想带兵打仗,自可去苏杭安享晚年。本部堂情真意切,皆是为了东江镇兴盛,东江军强大,哪里想到你狼子野心,不愿听从朝廷节制,不愿朝廷派官员管辖东江镇,一味敷衍拒绝,心里全是欺骗狂妄,不将本部堂的劝说当一回事。今天圣天子英明神武,岂能容你在东江裂土封侯,不尊朝廷法度。”
毛文龙神情大变,刚想高声喊叫,旁边的官员顿时一拥而上,将毛文龙的嘴巴捂住,将他按在地上。
毛文龙已经六十多岁,根本不是这帮官员的对手,拼命挣扎,却根本无法呼救。
旁边的六名将官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等他们反应过来,纷纷握住刀柄,惊慌失措的望着袁崇焕和周围的官员。
袁崇焕毫不畏惧的直视他们的眼睛,大喝道:“今日只诛叛逆毛文龙,你们皆是大明武将,吃朝廷俸禄,受皇上器重,难道要为了这个谋逆国贼,堵上自己的前程性命吗?”
六名将官面面相觑,看着被死死压在地上的毛文龙,迟迟不敢稍有举动。
他们到现在才明白过来,毛文龙虽然是东江军的总兵官,掌管数万兵马,统辖十数万灾民,但在朝廷的面前,只是一个随时能够投入牢狱的老头。
在袁崇焕强大的气场和朝廷的威慑下,这些将官将手掌从刀柄上移开,低着头站到一边。
袁崇焕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对军帐中的官员大声道:“毛文龙九年一来,兵马钱粮不受经略、巡抚管辖;全无战功,却报首功;刚愎残暴,无人臣礼;侵盗登莱,掠夺钱粮;擅开马市,私通东虏;将东江军当成自己私军,扶持心腹,培养爪牙;劫掠商旅,冒充盗贼;好色诲淫,欺压妇孺;拘锢难民,草菅人命;交结近侍,勾结勋贵;不听指挥,掩败为胜;开镇八年,不能复辽东寸土。”
袁崇焕大声的宣布毛文龙的十二个罪证,其中大多都是官场和军队的统兵,并得毛文龙所独有。所以单纯就这些罪证而言,还不足以论毛文龙为死罪,若是如今当众处死毛文龙,不仅不合规矩,还无法令东江军的将官们心服口服。
袁崇焕拿出崇祯皇帝赏赐给他的尚方宝剑,对着西面(京城的方向)躬身请命道:“缚文龙,去冠裳!”
毛文龙一直想着袁崇焕今日会离去,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在离开之前对自己下手。
现在自己的亲卫都在外面,手下的六个心腹也全被袁崇焕镇住了,这该如何是好?
毛文龙不愿意束手就擒,扭动脖子想要大吼,让亲卫冲进来救走自己。只要亲卫发现自己被抓,就能够调动全岛的军卒救出自己,自己就还有机会。
但是袁崇焕之前的安抚工作太好了,不仅毛文龙失去了戒备心,连他的亲卫也放松警惕,根本没有觉察到军帐中的异常。
官吏们连忙用绳子捆住毛文龙,让他跪倒在地,向西面请罪。
毛文龙知道这是生死关头,不断的挣扎,就是不肯就范。
袁崇焕见了冷声道:“毛文龙,你以为本部堂只是一阶书生,就可以轻慢吗?现在告诉你,本部堂是大明最大的将军。”
毛文龙瞪着眼睛,满脸怒火的看着袁崇焕,眸子中满是杀气。
但是袁崇焕丝毫不惧,反而怒声呵斥道:“毛文龙,事到如今,你还敢放肆?你欺君罔上,冒兵克扣粮饷,屠戮辽民,残破高丽,骚扰登莱,残害客商,掳掠百姓,变人性命,淫人子女,你的罪过,万次不为过。”
毛文龙依然不服,死死的盯着袁崇焕。
袁崇焕大喝道:“今日抓捕毛文龙,今后本部堂若不能收复辽东,以报皇上赏识之恩,愿意以尚方宝剑自绝生机。”
他说完此言,又对着吓得浑身颤抖的将官道:“毛文龙罪恶滔天,你们认为应不应该抓?若是我陷害忠良,抓错了毛文龙,今后你们可以来杀我。”
说完拔出尚方宝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做出引颈就戮的姿势。
旁边随行的官员也望着这些将官,并没有丝毫担忧。
袁崇焕早就计划妥当,派出随行参将谢尚政守卫营寨和码头,一番局势失控,他们就能迅速撤离。
将官们听了这句话更是害怕,相视失色,纷纷跪倒在地,摇着头,不敢说话。
袁崇焕见他们这幅摸样,声色俱厉的道:“毛文龙只是一个野心勃勃,粗莽无礼的匹夫,皇上恩宠,念其孤悬海外,多有厚赏,才能担任左都督,满门封荫,享尽荣华富贵。但是他不思回报国恩,欺瞒朝廷,不听节制,如此无法无天,如何得了?我曾答应皇上五年复辽,五年时期转瞬即逝,需求变求强,如何能任由毛文龙不听调遣,祸乱东江。如今朝廷法度在上,皇上赋予本部堂尚方宝剑,今日拿下毛文龙,乃是法行始也。”
毛文龙听到袁崇焕这么说,还以为是皇上让他抓捕自己,不由心中惊恐,居然不再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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