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进去就是将何乔远以及郑三俊完全得罪了,屠世济如何敢进入,干站着不动。
李毅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笑着道:“屠大人,这应天府的也是大明的天下,皇上派我和史可法两人南下追缴税赋,你倒是阻拦的紧。怎么,大人是这帮表现,就是想要拼着官位,和皇上打擂台?”
听到李毅抬出皇上,屠世济如何还能耍赖,拱拱手满脸祈求的道:“李大人,你是皇上的心腹,这点我自然明白。但是官场水深,您就算硬逼着我,我一个兵部的官,也管不了户部的事情啊。”
李毅闻言笑道:“那我要是想要请求屠大人帮我说服说服工部的官,这点大人倒是能不能赏脸?”
屠世济看着李毅,知道今天这关不是这么容易过去的。
一边是皇上,一边是应天府官场,自己左右都是得罪不了。
但是细细想来,得罪应天府官场,左右就是今后吃个绊子,若是得罪了皇上,自己这个官可就当不下去了。
为了官位,还能犹豫什么,屠世济硬着头皮走进了房内。
何乔远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当下见屠世济走进来,冷着脸道:“屠大人倒是好志气,转眼间就抱上了皇上的大腿。”
屠世济听了苦笑连连,掩着脸道:“何大人要是还这么说,我这老脸可都没法见人了。”
何乔远冷声道:“这倒不见得,我看屠大人这老脸倒是劲道的很。”
屠世济有把柄被李毅抓着,只能好言道:“何大人,朝廷追缴税赋又不是第一次,往年也是填补个几百两银子,就能交代过去。这次的李毅和史可法显然不是好对付的主,何必和他们斗,只管照着惯例分些银子给他们就是。”
何乔远也是被逼的急,心中未必没有妥协的打算,当下看了看旁边的李毅,道:“实话说,应天府若是松了口,四五百万两银子倒是能拿的出来,但是这些我们说的不算,需要回去找人商议,李大人若是真的不想打乱应天府官场的秩序,那就等着我们回去拿出个方案来。”
李毅见何乔远服软,自己也就松了口。
实话说,要是真的和应天府的官场继续斗下去,局势会越来越乱,这样对于追缴税赋倒是不利。
想到这里,李毅道:“那么二位大人只管回去商议,但是我们之间还是约定个时间为好。”
何乔远想了想,道:“三天,三天之内我们给钦差大人一个交代。”
李毅点点头,道:“那二位大人可以走了。”
送走了屠世济和何乔远,李毅返回会馆,将事情跟史可法通了气。
史可法闻言脸上终于浮现喜色,道:“还真以为他们要和我们斗个天翻地覆,如今既然有了方向,倒是能够好受些。”
李毅点点头,对于局势倒是十分乐观。
何乔远和屠世济拜见郑三俊,提出和史可法讲和,大家各退一步。
郑三俊看着面前的屠世济,道:“史可法真的抓住你的把柄?”
屠世济低头道:“还不是那帮丘八骨子太软,被史可法杀鸡儆猴的手段给吓到了,就将下官推了出去,被史可法要挟。”
郑三俊叹口气,道:“我们应天府的官场一直平静,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你被抓住了把柄,那么就不能斗下去了,不然人心就要散了。”
屠世济知道郑三俊实在说自己,用长袖抹泪道:“下官若是一人,就是万死也不会服一个软,但是家中还有年幼的孩子,不忍弃他们母子而去,这才苟且偷生,断然不是向背叛大人。”
郑三俊看着屠世济的演技,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但是面上却热情的道:“好了,好了,这些我们都是明白,所以没人怪你。”
这句话倒是实话,郑三俊和史可法斗了两次,全部失败,他也是看明白,史可法不是一个服软的人,要是真的不给个交代,这关定然是过不去。
还有那李毅,是皇上心腹,要是事情闹大,闹到皇上面前,吃亏的终归是自己一方,所以还真的不能撕破脸。
既然史可法只是想要银子交差,那么自己就给了交代,倒也是值得。
想到这里,郑三俊道:“银子的事情倒是难办。你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何乔远道:“这次没有个四五百万两银子,怕是不好交代。我们分别让江南大户们捐一些,然后从秋天的赋税收刮一些,想必是能够补的齐。”
郑三俊想了想,道:“这些年倒是奇怪,市面上流通的银子越来越少,我等想要筹齐,怕是要费不少心思。”
何乔远笑道:“大人,我倒是有个好办法。”
郑三俊闻言道:“好好说来,卖什么关子。”
何乔远道:“眼看就要交秋凉了,到时候百姓们必定是将粮食换成银子来交,我们何不乘着这个机会,好好地搜刮一番,到时候不仅能够补齐亏空,还能落得不少的好处。”
郑三俊顿时明白何乔远的想法,笑着点头道,既然皇上派人来追缴税赋,那我们就用上这一招,到时候坏人让朝廷去当。
秋收之后,自然是要交税赋。
李毅在应天府住着,今天却被沈河叫去了酒楼。
坐在雅间之内,两人自然是一顿寒暄。
酒过三巡,沈河肃然道:“子正,你最近可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李毅最近在和郑三俊等人交际,倒是没有在意其他。
听到沈河这般郑重的询问,李毅立刻明白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河见到李毅确实不知道,叹口气道:“郑三俊已经发了话,今年需要补齐税赋,需要所有大户出一把力。”
李毅闻言道:“谁都知道江南的富商最多,这样做也是情有可原啊。”
沈河轻笑道:“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吹来的,郑三俊一句话,大家交点银子做个姿态也就行了。可是这次要的不是几万两,而是五百万两,这样光让大户们出钱,谁会愿意。”
李毅道:“那如今倒是如何了?”
沈河低声道:“我已经听到了消息,郑三俊见了许多银铺的东家,要好好赚上一笔,现在整个江南都已经开始干起来了。”
李毅不明白,问道:“干什么?”
冷冷一笑,沈河道:“还能干什么。现在江南银贵,但是为了从老百姓的身上刮下一层油,就需要让银价更贵。”
李毅对于税赋一知半解,闻言道:“银子贵了又是如何?”
沈河大声道:“我的兄弟呀,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秋收在即,百姓们都要将手里的东西变成银子交税,现在银子贵了,就要用更多的东西来换银子,这样一来,大户们就能狠赚一笔,这样一来,五百万两银子的大头就有了着落。”
听到这里,李毅才明白过来。原来大户们炒贵银子,为的就是狠狠的搜刮百姓,将他们手里有限的值钱物什捞干净,然后补这四五百万两银子的亏空。
李毅实在没想到,郑三俊这些朝廷官员,居然相处了这么阴毒的办法。
猛然一拍桌子,李毅冷声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沈河见李毅生气,倒是吓了一大跳,连忙道:“兄弟,可别气坏了身子。”
李毅双眼冷厉的道:“拖欠税赋的本来就是豪绅大户,如今他们却让百姓们为他们不足亏空,世上如何有这样的道理?”
沈河久经商场,对于官场也是了解,当下冷笑道:“不要说那些富可敌国的大户,就连郑三俊这些官员,那个没贪个五六十万两银子,若是他们有良心,能够自己补齐拖欠的税赋,这四五百万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此事十分重要,李毅顾不上喝酒,返回会馆和史可法商议此事。
史可法听了也是十分震惊,自然去拜见郑三俊。
说明来意,郑三俊倒是满不在乎的道:“国事艰难,百姓也要出一份力。而且换取银子又不是官府逼他们去的,如何能够怨得了官府?”
史可法气的浑身颤抖,大骂郑三俊。
郑三俊最后冷笑道:“钦差大人既想要追缴税赋,又想要获得民心。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还真是贱人一个。”
此言说的史可法险些失去理智,最后双方闹得不欢而散。
郑三俊并不害怕史可法的报复,他已经明白过来,朝廷想要的就是银子来补齐亏空,自己用什么办法,朝廷可不会在乎,皇上也不会在乎。
既然如此,一个史可法,还有什么可怕的?
秋收之中,因为市面上流通的银子较少,银子顿时贵了不少,平日里一百斤粮食能换一两银子,现在一百二十斤才能换一两银子。
百姓们用粮食布匹等物换取银子交税,换取的银子变少了,自然是怨声载道。
但这是市场的价格如此,要想交税,只能兑换。不然官吏找上门去,就是家破人亡的惨案。
情况如此,倒是十分的难办。
沈河虽然是逐利的商人,但是良心未泯,依然照着原价兑换银子,但是他这样做只能救得了一地之人,无法救整个江南的百姓。
最后,郑三俊等人这次获利四百余万。
但是等到郑三俊将这笔银子交给史可法的时候,只有三百万两。
李毅早就知道内情,冷声道:“郑大人,你们这次赚取的是四百万两银子,为何这里只有三百万两?”
郑三俊直言道:“这段时间忙了这般就,各个衙门都要有所补益,三百万两已经是极限,大人不要得寸进尺。”
一共四百万两,江南官场分得一百万两,朝廷只有三百万两,史可法和李毅都是震惊了。
史可法那里肯这般轻易放过郑三俊,他也不返回京师,还要和郑三俊斗法。
但是不管史可法如何去做,郑三俊只当是看笑话般,毫不理会。这倒是让史可法以及李毅十分疑惑。
但是不久之后,朝廷就发话,召他们回去。
很显然,一定是郑三俊等人在朝廷找了人,所以他们才一直有恃无恐。
因为他们明白,三百万两对于朝廷来说,已经足够交代。
这件事轻易过去,李毅和史可法也要返回京师。
虽然这次追缴税赋,获得三百万两,但是两人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们获得了三百万两银子,江南官场分了一百万两,大户们守住了家财,但是那几千万百姓怎么办?被税赋逼迫的他们,会有多少人卖儿卖女?会有多少人流亡逃窜?又会有多少人积累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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