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之后,叶默的手指,不自觉地在实木桌面上轻轻叩击着,发出有节奏的轻微声响。
他的大脑正飞速运转,梳理着刚刚电话里所获取的信息。
片刻后,他微微侧头,望向正坐在办公桌对面的王政。
“王局,你们分局是不是有个叫李静的同志?”
王政微微一愣,随后抬起头来,目光对上叶默的视线,应道:“没错,她也是此次案件的主办侦查员之一,业务能力相当不错。”
说着,王政顺手从办公桌上拿起烟盒,刚想抽出一支烟来,可想到叶默并不抽烟,王政此时也是顿了顿,稍作犹豫后,又默默将烟盒塞回了抽屉里。
这时候,叶默继续说道:“是这样的王局,我和她的哥哥李锦森,曾在那起跨省贩毒案里携手并肩作战,一同历经生死考验。那家伙平日里总把他妹妹挂在嘴边,说妹妹可是他们刑侦科里出了名的‘铁娘子’。既然她专业能力如此过硬,我琢磨着,让她过来给我当侦查助手,协助我侦破眼下这棘手案件,想必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嘿,这可真是巧了!”王政听闻此话,不禁爽朗地大笑起来:“这丫头工作起来那股子劲头,就跟装了永动机似的,一刻都不停歇。去年还凭借出色的工作表现,拿下了全市‘卷宗零差错’标兵的荣誉称号呢。没问题,我现在就安排她过来,叶队您要是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尽管开口问她!”
叶默微微点头,将面前摊开的记事本轻轻推到一旁,他抬眼看向王政,语气坚定地说道:“那可再好不过了。我打算先向李静同志详细了解一下案情,就定在明早八点半,召集专案组成员开个会。这案子已经拖得太久了,所以得抓紧时间了。”
“有您亲自坐镇指挥,我这心里啊,就跟有了定海神针似的,踏实多了。”王政随即伸手按下桌上的对讲机按钮,说道:“小张,你现在去把李静叫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约莫十分钟之后,安静的走廊里渐渐传来了一阵干脆利落、富有节奏的脚步声。
只见磨砂玻璃外,一道藏蓝色的身影快速闪过。
紧接着,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李静身姿挺拔地走了进来。
她走进办公室后,迅速抬手,动作标准地敬了一个礼,扎在脑后的马尾辫也随着这动作轻轻晃动了一下,显得十分干练。
她声音清脆地说道:“局长,您找我有什么事?”
王政抬手,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叶默,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介绍道:“这位是安京下来的叶默队长,在咱们刑侦界,那可是赫赫有名的‘人形数据库’,有着极为丰富的办案经验和敏锐的洞察力。从现在起,你就跟着叶队,咱们一起把这两个月来一直啃不动的这块硬骨头,给彻底嚼碎了,侦破这起案件。”
李静闻言,迅速转身面向叶默,再次抬手敬礼,这一次敬礼时,她的小臂绷得笔直,展现出十足的精气神。
“叶队!”
叶默见状,连忙回礼,他看着李静,语气平和却又带着几分急切地说道:“李静同志,虽说现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不过这案子情况紧急,刻不容缓。你介意现在加个班,跟我详细讲讲案件情况吗?”
“能跟着您办案,那可是我的荣幸!别说加个班了,就是三天三夜不合眼,我也绝对没问题!证物室在三楼,我之前已经把所有相关材料都按照时间轴仔细做了标注,方便查阅。叶队,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听到这句话,叶默不禁点了点头,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李静和他哥哥李锦森,两人身上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
很快,叶默跟着李静离开了王政办公室。
王政望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此时,窗外的暮色正渐渐变得浓稠,市局大楼外那闪烁着的霓虹招牌,透过窗户的玻璃幕墙,在室内投下一片片斑驳陆离的光影。
看着这光影,王政的思绪不禁飘回到了三个月前的那个寒冷清晨——12月 20日 7:17分,那急促的报警电话铃声,好似一道尖锐的闪电,瞬间撕裂了冬日清晨原本的寂静,也拉开了这起案件的序幕。
证物室里的冷气开得很足,温度偏低,一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刺鼻气味和纸张陈旧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静轻车熟路地走到档案架前,微微踮起脚尖,伸手取下一个厚重的档案盒。
“叶队,这起案子的时间线,得从两个月前说起。12月 20日,出租车司机赵建在市桥河涌桥底发现了异常情况。”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档案盒里抽出一张已经微微泛黄的接警记录单和一些现场照片。
叶默戴上事先准备好的乳胶手套,随后伸出手指,缓缓划过一张张现场照片。
在其中一张照片里,一个蓝色的行李箱半敞着,静静地躺天桥底下的垃圾堆中。
行李箱的拉链豁口处,能见到不少的苍蝇附在上面。
“出租车司机赵健报警的时候,是白天还是晚上?”叶默看着照片,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早上七点十七分。据他所说,他送完早班乘客去客运站,在回程的路上突然尿急。按照他自己的说法,隔着足足二十米远,他就闻到了一股‘像坏了三天的臭鱼’一样的刺鼻气味。这名司机可是咱们局‘警民热线’的忠实听众,平日里没少听广播里讲的那些刑侦故事,所以当时他下意识地就选择了报警。”
叶默的目光在听到李静的描述后,微微皱眉,分析道:“尸体裹着塑料袋,又被密封在行李箱里,正常情况下,不该有气味外溢出来才对。这中间肯定有什么问题。”
李静闻言,迅速翻开一旁厚厚的现场勘查报告,用指甲在某段文字上轻轻点了点,示意叶默查看。
“我们抵达现场的时候,行李箱的拉链呈 45度拉开状态,包裹尸体的黑色垃圾袋上有三处不规则的撕裂口。”她一边说着,一边调出物证照片,照片里,垃圾袋的裂口边缘参差不齐,看起来十分突兀。
“起初我们怀疑是野狗撕咬造成的,可后来法医对此做出了否决,这就说明情况没那么简单。”
“也就是说,在赵建发现之前,有人刻意打开过这个箱子。这个人不仅近距离接触过尸体,而且在发现之后,却选择了沉默,没有报警,这背后的原因值得深究。”
闻言,叶默随即摸了摸下巴,仔细的思考了起来。
这时候,李静拿出现场拍摄的照片,一张张的摆放在桌子上。
“我们在案发现场的行李箱里,只发现了被害人的躯干,被害人的头颅和四肢都是没有的,并且最离奇的地方在于,被害人尸体的下身部位,还塞了东西。”
说到这里,李静将一张照片递给叶默,随即继续道:“经法医鉴定,里面的东西,正是男性的……那个部位。”
听到这句话,叶默仔细看着李静递来的照片,如此变态的案子,叶默也是头一回听说。
也就是说,除了被害女子之外,很有可能还有一名被割去器官的男性死者。
而这名死者的尸体,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凶手把行李箱放在桥底下,却没有直接扔到河里,想来当时应该是比较焦急。”
“是的,我们当时认为凶手很有可能是忙着处理其他尸块和另一名受害者尸体去了,于是当即在周围进行搜索,但都没有找到被害人身体的其他部分和另一名男性被害人的尸体。不仅如此,现场也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什么脚印,烟头,等等都没有。”
“法医那边是怎么说的?”
“因为尸体腐烂严重,我们局邀请了很多专家过来进行协助,最终结果显示,死者年龄应该在23到28岁之间,死亡时间大概在11月中旬前后。此后,我们就在抛尸现场的周围进行了大规模的走访调查,都没有发现相符合的失踪女性。”
“按理说,一名年轻女孩失踪这么多天,不可能没有人报警才是,加上此案还有可能有另一名死者,两人一起失踪,都没人报警的话,这就太奇怪了。”
“是啊,如今距离案发都已经两个月了,加上被害人遇害的时间,就是三个多月,年前到现在,我们比对了全国这段时间以来的报警失踪案,都没有符合的。”
“监控视频里,有没有发现过什么可疑人员?”
“侦查员调取了周围的监控视频,一连查看了整整一周,将所有有嫌疑的人,都全部调查了一遍,但最终都无功而返。不仅如此,为了找到被害人的其他身体部位,连那条河涌的水都被全部抽干了,都没能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这时候,叶默看向证物室的那个蓝色行李箱。
“这个行李箱你们查到来源没有?”
“查到了,我们拿着行李箱照片,对全市各大商场进行了走访调查,这个行李箱,是中山那边一家工厂生产的,到处都有售卖,由于这并不是什么奢侈品,而且行李箱也很陈旧,因此根本无法找到具体的购买人是谁。到现在,这案子也没有一点头绪。”
听完了李静所说,叶默此刻也感觉到了压力。
这起悬案,和以前淀水支队留下来的那些悬案不一样,那些悬案是因为负责人懒惰造成的。
而这起案子,警方付出了大量的警力,可到现在依旧毫无线索。
就连尸体源头都无法确认。
这不得不让叶默想到他刚刚破获的水库抛尸案。
两起案子都有很多相似之处。
第一,监控已经超过了时效。
第二,被害人失踪之后,家属没有报警。
然而,与之不同的是,这起案子的被害人被人残忍分尸,然而其他的尸体部分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并且,被害人的下身还有其他被害人的器官。
那么,究竟是什么人如此丧心病狂,要杀掉一男一女,并且还故意将两人的一部分放在一起呢?
根据上一起案子的特点,凶手和被害人,应该也是外地人。
上一起案子的被害人吴兰红失踪之后,之所以没人报警,是因为她性格强势,身边没有朋友亲人。
而这起案子之中的两名被害人大概率都是年轻人,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失踪三个多月都没人报警,这很明显不正常。
市局这边,也比对了两百多份dNA,至今也没确定被害人的身份。
这也不怪王局长会如此着急,换谁接手了本案,都会感到压力特别大。
叶默之所以破案速度很快,源于他眼睛给予他的能力和明确的调查方向。
然而,本案之中,留下的线索,就只有一个蓝色行李箱,和被害人的躯干还有那些黑色的垃圾袋。
行李箱里没有被害人的其他物品,包括衣物等等。
面对这样一个三无案件,别说番石分局,就连叶默,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这时候,李静看着叶默开口道:“这件案子,是我们分局近年来遇到的最棘手的一件案子,要是能够确定被害人身份的话,案子也不会拖这么久,关键现场就留下这么些线索,常规的刑侦手段都已经尝试遍了,实在是无计可施。”
“根据你们的分析,你们认为,本案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我们认为,应该是情杀,或者仇杀,凶手的目的,最有可能就是报复,两名死者之间,应该有一人出轨或者对感情不忠,否则凶手不会做出如此变态的事情。”
“这个蓝色行李箱,销往外地吗?”
“厂家的订单基本上都在本省,这种便宜使用的行李箱,近年来非常受青睐,对于很多外来务工人员来说,更是物美价廉的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