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慈来到公车门,但没有急于上前递送公文,而是停于门外,等待着州府信使。
他在途中拿田齐所赠那锭马蹄金与一名下值的小吏买来一身吏服。那小吏看了太史慈身牌和公文,相信太史慈确实是州郡吏员。也相信他所言理由,是因前来都城上书,担心衣着不整,令上官不喜,才买他衣物。他贪图财物,便痛快的将衣服卖与了太史慈。
太史慈换上吏服,等在公车门外。他计算时间,州府信吏应该也在今明两天到达都城。
他的计算没错,他等了一个下午,在公车门即将关闭之时,看到一辆州府标志的马车停在了不远处。一名州吏急忙下了车来,手拿公文,直奔公车门。
太史慈一笑,慢慢迎了上去,故意拦住那州吏训斥道:“公车门重地,你惶急如此,是何体统?”
那州吏一愣,看了看太史慈,见他一身京衙吏员打扮,误会他是公车门吏员,急忙行礼道歉:“吾有公文急递,怕错过时间,还请上官宽容。”
太史慈冷哼一声:“公车门乃朝中机要重地,天子威仪所在,岂容疏忽。你这般惶急,如有疏漏,悔之晚矣。”
那州吏闻言,心中一懔,连忙道谢。他确实担心自己忙中出错,被上官责罚。他长舒几口气,稳下心神,认真检查起自己着装和公文奏表,怕有遗漏疏忽之处。
太史慈一笑,轻声问道:“奏章题署(奏章封皮必须简述公文内容)之处确然无误吗?我帮你看看。要知公车署对奏章题署的格式要求极严,字体、字数和标写之处都有明规。”
那州吏以为太史慈好心提醒,不疑有他,将公文递与太史慈帮忙查看。
太史慈接过公文,呵呵一笑,掏出怀中手刀,刷刷几下,将公文划的粉碎。
那州吏大惊,目瞪口呆的看着太史慈说道:“你,你这是为何?来人啊,有人毁我奏章,有人毁我——”
太史慈急忙上前将他嘴捂住,拉到一旁偏僻处,冷冷威胁他道:“你不将奏章与我,我也无法毁你奏章。这奏章可是你亲手交与我的,真要追究起来,你我同罪,不只我独受此罪。”
那州吏面如死灰,恨恨说道:“你,你,你为何要害我!”
太史慈笑道:“我是东莱信使。”
那州吏一听,立刻明白了其中因由,怒气冲冲的指着太史慈道:“你好阴险,竟然,竟然。”
太史慈急忙安慰他道:“好了,好了,事已至此,说这些何用?反正你公文已毁,无法复原了。”
“哎,你可害死我了,叫我如何还乡?”那州吏长叹一声,颓然落泪。
太史慈说道:“你我同罪,与其坐而待毙,不若我们俱同出走逃亡,至少可以保存性命,也不必无谓受刑。”
州吏面现迟疑,担心自己外逃,家人受累。
太史慈安慰他道:“公车门没有你签到记录,你又不知所踪,刺史如何知道是你毁了公文,定会以为你中途遇害,这才误了事,怕还要抚恤你家人呢。”
州吏脸上阴晴不定,犹豫再三,轻轻点头,接受了太史慈的建议。他长叹一声道:“你,你真害死我了。你让我今后如何谋生。”
太史慈行礼道歉,取出怀中所有铜钱和几块碎金银递与他道:“我只有这些,送与你作盘缠吧。”
州吏接过银钱,长叹一声,仓皇跑回车上,架车而奔。
太史慈轻声一笑,转身走向公车门,捡拾起那破碎的公文藏入怀中,然后不慌不忙的走进公车署,递交了自己的公文。此时那州吏已无证据,断然不敢再回来举报他毁弃别人公文之事。
递交完公文,太史慈精神一松,面露微笑。他此番不负郡守相托,也算报了郡守信重之情。但他却也不敢再回东莱了。他坏了刺史好事,刺史必然会暗中相害,到时郡守也不可能护他周全。
太史慈有些茫然,不知自己将身往何方。他脑海中突然浮现起任红昌那完美无缺的面庞和充满依恋、崇拜的眼神。
太史慈心中一暖,大步离开公车门,一路打听,向红娟告诉他的地址寻去。
太史慈来到李乐家中,李乐大开中门,举家相迎,对太史慈相救任红昌之恩感激莫名。
任红昌换了女装,上前行礼道谢,含羞带怯,面如桃花,身如弱柳,声若莺啼,直让太史慈如痴如醉,如坠梦中。
酒宴款待之后,李乐询问太史慈来京所为何事,日后有何打算。
太史慈轻声一叹,只言来送公文,不日离京。李乐热情安排他先于家中住下,等离开之时,将备厚礼相送。
任红昌听闻太史慈要离京,面色一暗,隐有不舍之意,一双美目频频偷看太史慈。
太史慈见任红昌眉目含情,心中温暖如春,只觉一颗心升入云端,轻快如飞。
等太史慈在客房安顿下来,任红昌端了醒酒汤过门拜访。她轻敲房门,太史慈急忙开门相迎。他心中早有期盼,觉得任红昌会在此时过来探望。
任红昌面带羞色,莲步轻移,进入房中,将醒酒汤放在榻案上,又令红娟打来清水,供太史慈洗漱。
太史慈净手洗面,坐于榻上。任红昌轻轻一笑,将醒酒汤推到他面前,却羞涩的不肯开言。
太史慈酒量如海,本无醉意,但此时见了任红昌,却感觉自己的思维十分迟钝,如同沉醉一般。他端起醒酒汤一饮而尽,只觉是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美味。
任红娟眉目含笑,接过汤盏递与红娟。红娟含笑而退,轻轻帮他们关了房门。
任红昌坐于太史慈对面,十分关心的询问他道:“你的事情办的如何了?可曾拦下了州吏的公文?”
太史慈得意一笑,详细与任红昌说起毁弃对方公文经过。任红昌笑容满面,故露崇拜神色,听得炯炯有神,兴趣盎然,更令太史慈心中得意,心怀畅快,把事情说的天花乱坠。
任红昌听太史慈说完事情经过,却面露忧色,轻声询问道:“你坏了刺史之事,怕是难回东莱了吧。”
太史慈笑容一僵,轻轻点头,随即恢复自信,对任红昌说道:“你大可放心。我虽然不才,但也略通文墨,习得弓马,天下之大,足以容身。”
任红昌面现犹豫,欲言又止。
太史慈询问她道:“你可是有事与我相商?是要我陪你去接重病的兄长过来吗?”
任红昌轻轻摇头:“我舅父已派了表兄去接他。”她又犹犹豫豫,小心翼翼的继续说道:“我舅父略有家财,近日接得一笔生意,正缺人手,我,我本想,想请你帮忙,只怕,只怕委屈了恩公。”
太史慈心中一暖,知道任红昌是想帮自己寻一生计,却担心令自己面上难看,这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