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慈昨天一夜未眠,犹豫再三,一直没有决定如何向田齐开口求助。田齐得天子召见,相谈甚欢,深夜而还,而且与中常侍曹节关系匪浅。任红昌入宫之事,田齐只需要向曹节求情,相信必能如他所愿。
但太史慈知道,将任红昌从宫女备选名单中剃除,不过能解一时之困而矣。其兄长想借妹妹美色求取富贵之心甚坚,早晚还会将任红昌送入宫中。田齐能救任红昌一次,甚至数次,但绝不可能救任红昌一辈子。他太史慈一介白身,根本不可能被其兄长看重,娶任红昌为妻。所以太史慈思前想后,能解救任红昌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带她私离洛阳,亡命天涯。
太史慈一直难下决心,其中最大的顾虑便是他的母亲。拐带妇女私奔是大罪,一生不得赦免。他得罪州中刺史,过得几年,风声一过,或者太守和刺史官职有所变化,他就可以返家了。但如果他带任红昌私奔,可能一生都不能返乡去见母亲了。而且他在离开李府之时,任红昌也并没有对他有所表示,任红昌也不一定愿意跟他逃离洛阳,亡命天涯。
等田齐问起他伤心事,太史慈含泪而笑,轻轻摇头,只言为报太守信重之情,施计销毁公文,得罪刺史,无法还乡,对不起母亲。他夜闯宵禁,也是因犹豫是否投案认罪,而在公车门前滞留。
田齐不疑有他,哈哈大笑,拍着太史慈肩膀说道:“等我得授将军印,正式任你为别部校尉,一州刺史也不敢因此等小事再与你为难。子义勿忧,一月之内,我等一起前往东莱。听你所言,东莱地势海情适合营造军港。等我看过之后,便将船队驻地选在附近,你与母亲再无分离之忧。”
田齐欲将水军港口选在东莱,太史慈心中一喜,暂时抛开对任红昌的思念和担忧,行礼道谢。两人再次谈论起东莱附近地理,准备先划定几处适合建立港口的地域,却见田贲在书房外来回徘徊,似有事在等田齐。
对于田虎和田贲两位族弟,田齐十分喜爱,便挥手叫他进来,询问他有何事。田贲向田齐和太史慈道歉,连称不应该打扰两人商议公事。田齐含笑摇头,直言无妨,问他到底何事这般急迫。
田贲面色一红,询问田齐:“为何世间万物不能离开地面?”
田齐闻言暗笑,这定是田冀在报复这些护卫嘲讽之“仇”。
太史慈闻言一愣,疑惑的看着田贲,不明白他为何问这种傻傻的问题。
田贲向田齐行礼恳求道:“还请族兄为我等解惑,不然我等无颜相见矣。”
田齐含笑骂道:“说的什么话?如何便无颜与我相见了?”
田贲尴尬一笑,说起众护卫与田冀打赌之事。田冀受田齐所命,负责府中内务,总管数十仆人。他拉着典韦去召集仆人训话,众护卫无事,便围在一边看他笑话。一个八九岁的孩童,站在魁梧高壮的典韦身前,训斥一群壮年奴仆,确实引人发笑。
田冀恼恨护卫们坏他威严,以言语相激,跟众护卫比较智慧才学,只设一问,若护卫们可以回答,他便绕府裸奔。众护卫被田冀激怒,答应对赌。
田冀便问了众护卫这个问题,众护卫开始时不以为然,纷纷认为田冀此问简直是胡言乱语,反问田冀,如何离不开地面了?人可以跳离地面,虫鸟可以在空中飞翔,箭石也可飞离地面。
田冀笑言,可这些最终都会落回地面。众护卫一愣,顿时无言。田虎聪慧,又以云彩为反证,认为云彩不会落地。田冀含笑而答,风从龙,云从雨,云彩化风雨而落。田贲又举一例,日月星辰不落。田冀又笑,日出月落,白日无星。众护卫无言以对,哪知万物落地是何原因,却又不肯服输,这才派田贲来田齐处求救。
田齐哈哈大笑,对田贲说道:“你们还是服输吧,世间万物确实没有东西不落地面的。其中原因,吾也不知。”他暂时还不想将这些物理知识教与众人。
田贲尴尬哀求:“主公勿看吾等笑话了,我等绕府裸奔,您也面上无光不是。”
田齐摇头,对田贲说道:“我只能为你等求情,换个赌注,免了你们裸奔之事。也可给你们一个教训,免得你们目中无人,以年纪相貌取人。”
田贲连忙称谢。田齐叫来田冀,板起脸斥责他道:“怎么如此胡闹!诸护卫中多有你族中长辈,你竟然逼其裸奔?成何体统?罚你抄写《论语》三遍,逐一与各位叔伯道歉。你再换个赌约吧。”
田齐一番训斥,让田冀心中得意一扫而空,苦笑着点了点头,向田贲等人道歉,又换了一个赌约,不许众护卫再笑他年纪,堕他威严。众护卫免了尴尬之约,连忙应诺,也不敢再笑田冀。
田齐院中恢复了平静,却不想田冀和众护卫这番吵闹惊动了旁边邻居。
田齐这处院落位于权贵集中的永和里,旁边便是议郎蔡邕府弟。蔡邕文采风流,家中一妻四妾,又有五子三女,院中颇显拥挤。
他的小女儿蔡琰,字昭姬(后来为避讳司马昭,改称文姬),年芳十六,正是豆蔻年华,而且自幼聪慧,三岁识琴,才名着于都城,最受他宠爱。田齐这处院落早年被曹节买下,一直闲置,颇为清静。为方便文姬练琴,蔡邕便在靠近田齐这处院落的自家后院建了一座木楼,作为蔡琰的闺房。
蔡琰每日坐于木楼之上弹琴读书,正好目睹了田冀与诸护卫打赌之事,隐约听到了田冀和众护卫的问答。
她刚开始听了田冀的问题也不以为然,但仔细一想,却不由暗自皱眉。她轻轻询问侍女,邻家如今为何人。侍女回复她道:“听府中下人议论,曹常侍将此处院落送与了公车侍郎,横海将军田齐。”
蔡琰轻轻摇头,她不认识这田齐,也不知他是哪家弟子。她只得将田冀所问的这个问题压在心中,无法去与田家询问答案了。但聪明人都有些偏执,越遇到难题,越想求解。她被这个问题扰乱心境,再难静心读书,愉快弹琴了。
蔡琰想向人求助,突然想起一人,不由轻轻一笑,抬笔写了封信,交与侍女送出。将难题交与别人去想,蔡琰心中再无困扰,取出自己喜爱的焦尾琴,轻轻弹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