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顾红鱼虚弱得犹如晒干的鱼儿,再无半点力气。
她倚在云缺的臂弯里休息了良久,才声若蚊蝇般细声耳语。
“我身体能恢复的秘密,来自于门长老。”
云缺本来已经昏昏欲睡,一夜剑道,他也累得不轻,但一听到门长老顿时精神起来。
“你与门长老有何关联?”云缺奇怪的道。
顾红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语道:
“你应该见过一些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父母,我的父母便是这种人,他们将极大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可惜,当我生下来的那一天,便是他们失望的开始。”
顾红鱼娇柔的面庞变得有些苦楚,轻语出没有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我没有灵根,无法修炼,连成为最低阶的炼气修士都是妄想,按常理,修士夫妻生下的儿女,绝大多数都会有灵根,但我是个例外。”
“我本该做个普通人,平平凡凡一辈子,但我的父母没有放弃,他们想尽办法,最后在一处神秘的宗门手里,得到了一种移植灵根的法门。”
“父母的梦想,是让我成为天下间最强的修行者,于是他们送给我一条世上绝无仅有的灵根,那灵根,叫做不灭灵根,来自门长老的左腿小腿骨。”
“父亲用了几年时间,才从门长老的左腿里祭炼出半条灵根,当时我已经五岁,再不修炼便晚了,于是父亲决定只移植半条不灭灵根,在我的上半身。”
“从五岁那年,便是噩梦的开始,不灭灵根与其他灵根截然不同,当移植到我身体之后,我觉得自己到了地狱,无时无刻不被巨大的痛苦折磨,一直到十年之后,不灭灵根才勉强与我契合。”
“那十年地狱般的生活,我不止一次想死,也自尽过多次,却死不了,我把刀插进心窝,搅碎心脉,结果第二天还会恢复正常。”
“当父母见过一次我自尽的模样后,他们后悔了,可惜,不灭灵根已经无法剔除。”
“后来,父母得罪了那处拥有移植灵根的神秘宗门,双双被对方重创濒死,险之又险的逃回宗门。”
“他们没敢对外说出真相,认为移植灵根这种事实在邪恶,令人不齿,尤其身为灵剑宗宗主,被外人知道,宗门声誉定会有损。
“于是父母在濒死之际,选择留给我一份礼物,那一天,是我十七岁的生日。”
“他们,互相祭炼对方,在临死前,将对方祭炼成活傀,永远留在我身边,他们将自己,当做了一份生日礼物……”
轻语着的顾红鱼,黯然泪下,却不抽泣,就那么默默的留着眼泪,嘴角挂着苦涩的笑。
凄美得犹如一幅画卷。
云缺微微皱着眉,一语不发。
他猜到了顾红鱼父母得罪的那处神秘宗门,必定是天涯剑阁无疑!
因为移植灵根的手段,午马辜邵阳就会!
而且成功率极高。
虽然司若南也给武大川移植成功过灵根,但那次实属凑巧,属于瞎猫撞死耗子,恐怕一百次都未必能成功一次。
顾红鱼能一次移植成功,还是最为罕见的不灭灵根,绝非运气使然,而是移植灵根的法门相当纯熟。
又是天涯剑阁……
云缺暗自沉吟着。
子鼠能拉拢褚千里,自然也能拉拢上任宗主顾行秋!
而顾红鱼,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听过顾红鱼的往事,云缺大致能猜出顾行秋的死因。
应该是顾行秋夫妇与天涯剑阁做了什么交易或者承诺,得到移植灵根的法门后才得知对方要对付的竟是自己的宗门,于是反悔,打算反杀了对方,只是没能成功,被天涯剑阁一方重创濒死,最后双双毙命。
一代宗主,为了女儿不惜与魔鬼交易,最终害死了自己。
想到这里,云缺倍感唏嘘。
顾行秋算得上一位合格的父亲,为了女儿的前途,不惜用尽办法,甚至不惜涉险去找魔鬼交易。
但顾行秋却是个愚蠢的人。
他不仅最后害了自己,也险些害死了女儿顾红鱼。
若非不灭灵根超强的恢复能力,自杀多次的顾红鱼哪里还有命在。
“做个凡人不好么,又没有家仇大恨的,宗主的女儿,比世间的皇帝都高贵,享受一辈子多好。”
云缺叹了口气,发出如此感慨之言。
若非父亲背负着一世骂名,云缺才懒得修剑。
做个浪荡侯爷,整天吃喝玩乐逛街听曲儿多逍遥自在,何必在修仙界跟一群如狼似虎的修行者尔虞我诈,防着这个算计那个。
一想到自己踏上修行路的种种经历,云缺自己都觉得累。
还是在侯府当侯爷的日子轻松快活。
“是啊,做个凡人多好,粗茶淡饭,恬淡悠游,成亲后,我们寻个山清水秀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只有你我两人,过那种无人打扰的安静日子。”
顾红鱼充满期待的轻语着,俏脸上带着憧憬的神采。
然而云缺从对方眼瞳里,却看不出丝毫的向往之色。
暗暗摇了摇头。
云缺很清楚顾红鱼最看重的东西是什么。
是权利!
为了宗主之位,她能不择手段,也能舍弃一切,包括自己这个所谓的夫君。
顾红鱼的往事,的确令人同情。
换成别人听闻这段隐秘,恨不得将其紧紧揽在怀里一辈子不撒手。
可云缺知道,怀里的女人,情这个字是绑不住的。
顾红鱼不是牧青瑶,不是修雪,不是周静姝,也不是寒娇。
顾红鱼,是一条伪装成鱼儿的蛟龙,早晚会伸展出她锋利慑人的爪牙!
抱歉啊宗主,我们只能做一天露水夫妻,真要成亲,那就是一场孽缘……
云缺在心底暗暗的低语着。
为了深表歉意,云缺决定趁着天色尚早,再与宗主切磋一番剑道。
“你干嘛?天要亮了!不能白日宣……”
话没说完,便被一剑入喉,封住了最后的言语。
世间陈规礼数,对云缺来说全是没用的糟粕,白天怎么了,白天就不能练剑了?
本侯就喜欢从晚上练到日上三竿。
这才叫勤奋嘛。
第二场混乱又精彩的大战结束后,顾红鱼已经变得奄奄一息,虚弱不已。
“门长老的左腿,后来去哪了?”
云缺收剑后,问道。
“在我手里。”顾红鱼虚弱道。
“反正也没用,不如送我如何。”云缺道。
“不给。”
“那好,宗主准备接招,第三场切磋要开始喽。”
“给你给你!饶了我吧,我实在接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