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卿定定的注视着桑翎的眼睛,确定桑翎不是在与自己玩笑之后,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师娘您说什么?蛊?”
“怎么?!你不知道?他没告诉你?!”
慕云卿怔怔的摇头。
戎锦从来没说过她身体里有蛊,而除他以外,她身边的人无人懂得这些,她自然也就无从得知。
桑翎想着左右都已经开口了,索性说个明白,于是便道:“其实咱们第一次见面那次,我临走之前便好像隐隐在你身上感觉到了蛊虫的气息,只是戎锦那小子将你保护的那样好,你的身体又全无异样,我心想着有可能是我想多了,便没说什么,如今回想起来,当时有些大意了。”
猛地攥紧了拳头,慕云卿努力稳住心神,再次开口时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师娘,不知我身中的这两个是什么蛊?可会危及性命?”
“一个叫忘忧蛊,会让人失去短期内的许多记忆,于身体倒是没什么别的损伤,只是它一日不除,宿主失去的记忆就一日无法恢复。”
“另一个呢?”
“那个蛊就比较阴毒了,它名叫寒蛊,主要针对的是女子,若这种蛊虫长期存活于躯体里,会致使女子终身不孕。”
想起什么,桑翎解释道:“其实一开始族中长老炼制这种蛊原是出于好意,听说有一位长老在外结识了一位挚友,只是那人迫于生计流落风尘,你也知道,青楼女子向来不乏恩客,未免一朝有孕后患无穷,她们便会服食避子汤,若是不慎怀了孩子的也只能被迫打掉,多少人都因为小产落下病根,年年轻轻便香消玉殒了,于是那位长老才研究出了寒蛊,将它种在女子体内,她们便难以有孕,便可由此避免许多后面的事情。”
其实不止是这寒蛊,苗疆有许多蛊虫一开始被炼制出来的时候原不是为了害人,相反,是为了救人。
就好像忘忧蛊,忘忧、忘忧,本意是想让那些生活悲惨,回忆里全无一丝温情的人斩断过去,开始全新生活的。
只不过人心险恶,世道艰难,没想到竟然有人生出了歹毒的心思,将这种蛊拿去害人,所以后来那位长老便不许人再炼制寒蛊,在苗疆之地更是禁忌一般的存在,怕是如今世上也找不出几只,是以识得的人不多,桑翎没想到慕云卿竟然会有!
是什么人这样歹毒,竟然会给她种下这样的蛊?
桑翎说起寒蛊的种种过往,可慕云卿却没有心思再听,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桑翎之前说的那句“指使女子终身不孕”。
她并不强求孩子,若命里没有,执着于此也无益,但若是被人坑害至此,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会是谁想害她?
“害”这个字眼儿一冒出来,慕云卿却又有些怔愣。
这两个蛊虽然都有些作用,但并不危及她的性命,她甚至有种感觉,对方的初衷也许并不是为了要伤害她。
“卿儿,你心里可有怀疑的人选?”
慕云卿茫然的摇头。
桑翎又问:“那你自己缺失了一部分记忆,你都没有丝毫觉察吗?”
慕云卿眉心紧锁,说:“我听爹娘说,他们是从人贩子手中将我解救了出来,许是他们给我吃的迷药太多,或是被吓着了,连日高烧不退,醒来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一直都以为是这个缘故,所以并没有多想。”
“那自你成亲后一直没能怀有身孕,你也没想想吗?”
“我……我身子不好,之前又大病一场,就没往其他方面猜测……”
桑翎“啧”了一声:“那就怪了。”
“怎么说?”
“这寒蛊消失已久,戎锦他不识得还说得过去,可这忘忧蛊并不算什么稀奇的蛊虫,他没道理发现不了,既然发现了却没告诉你,那他……”
说到这,桑翎顿了一下,若是换了别人,未免有挑拨他们小两口的嫌疑,肯定就不会再继续说了,可桑翎为人心直口快,哪里想得到那些,脆生生的来了句:“该不会那忘忧蛊就是他给你下的吧?!”
闻言,慕云卿惊愕的抬眸看向桑翎。
桑翎不知这话将会在慕云卿心里掀起多大的波澜,还在自顾自的猜测着说:“他定是有什么事情想瞒着你,他是不是在外面养了别的女人怕你知道?”
慕云卿摇了摇头,并未直接回答,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还有“不是”,若忘忧蛊真是戎锦给他下的,那他有事不想让她知道是毋庸置疑的,但说他外面有别的女人,打死她都不会相信。
从小到大,她就只有那么一段经历是彻底失去记忆并且至今没有回想起来的,也就是说,她是在那时才被人下的忘忧蛊。
她五六岁大的时候戎锦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又哪里来的“为了别的女人”一说呢。
只不过……师娘的猜测,并非全无道理……
虽然很想告诉自己这件事不是戎锦做的,但除了他,她真的想不到其他可能,她唯一能够深信不疑的,就是即便忘忧蛊是戎锦给她下的,他一定是出于保护她、确保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目的,对于这一点,她从未动摇过。
桑翎恐慕云卿生了戎锦的气,又为此伤了心,便说:“卿儿,你可千万别为了这么一个男的伤心难过,师娘告诉你,没了这个还有那个呢,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那还不有的是,只要你点头,我苗疆的男儿随你挑,师娘保证个顶个都壮的跟头牛似的,不会比你家那个差,只是这模样可能会稍次一等,毕竟像他那样精致漂亮的到底还是少见,要我说啊,也就你师父那个老不死的能和他一较高下。”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既然话题已经扯到了梅行思的身上,慕云卿便顺势问道:“师娘,那若是来日你知道我师父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怎么做?”
桑翎以为她是心里茫然没有主意所以才来问自己,为了给她打气便大手一挥撒下了豪言壮语,说:“那我就把他扔了再找别人啊,我这么优秀的一个人,他不识货,难道我还愁找到慧眼识珠的人吗?”
“嗯,如此我就放心了。”
“嗯?”怎么感觉这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是她想多了吗?
“师娘您能这样想就好,其实我一直觉得您优秀的我师父有些配不上。”
“……哦,这样啊。”
“嗯嗯。”慕云卿用力点头,语气认真的有些可爱:“所以啊,若是哪日您要离开师父,千万别犹豫,我支持您。”
“好、好。”桑翎呆呆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说完这些,慕云卿忽然又把话拉了回去,问桑翎:“师娘,那我身中的蛊您可有法子解吗?”
提及此事,桑翎的神色立刻变的严肃起来:“按理说是可以的。”
这种话一般都有后续。
果然,桑翎很快就接着说:“忘忧蛊并不难解,寒蛊待我想想法子,解了应该也不是问题,但如今它们两个都在你体内,我倒有些犹豫,因为以前没有过这种情况,我怕一个弄不好反而起什么副作用,所以你给我两日我去找长老们研究研究。”
“好,劳您费心了。”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这不都是师娘应该做的嘛。”
虽说如今这两种蛊在慕云卿身体里并不会危及她的性命,但毕竟那是不该出现的东西,自然是今早解决为妙,是以桑翎并不敢耽误,和慕云卿分开之后便立刻去找苗疆那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了。
慕云卿想着若云嫣和戎辞一直待在这,必然会知晓她中蛊的事情,到时候平白令他们担忧,万一再嚷嚷的让一两他们几个知道了,到时候传到戎锦耳朵里,依照她对他的了解,无论这蛊是不是他给她下的,他估计都会坐不住,直接杀到苗疆来。
所以,得想个法子先把云嫣他们支走。
慕云卿一边琢磨着一边往回走,不妨经过拐角处忽然迎面遇到了戎辞,她明显被吓了一下,然后才叫人:“姐夫。”
自打他们从北齐出发后,她一路上都是这样称呼他的。
一来可以掩饰身份,二来这也是戎辞要求的。
戎辞点了点头,往她身后看了两眼,问:“那位圣女都同你说什么了?”
慕云卿心里一紧,不过面上却未露分毫,她扬眉,不答反问:“姐夫问这个做什么?”
戎辞自然不会将戎锦叮嘱的话说出去,只是若随意搪塞也不合适,毕竟他一个当姐夫的对着小姨子刨根问底并不妥,于是他说:“我临行前阿锦对我千叮咛、万嘱咐,叫我盯紧了你,切莫让你一个人落单,恐你有何不测,我见你的婢女都不在你身边,嫣儿也放心不下你,你虽与那位圣女是旧识,但这里毕竟不是北齐,人生地不熟的,别让我们担心。”
闻言,慕云卿笑笑,说:“姐夫多虑了,师娘叫我过去不过是打听师父的情况,当着你们的面毕竟不好意思,这才将我叫到没人的地方。”
慕云卿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事关别人夫妻的事,戎辞自然不好打听,是以便没再过问。
他转身欲走,不妨又被慕云卿忽然叫住。
“姐夫和姐姐打算及时启程去月秦?”
戎辞眉心一沉:“怎么?听这话的意思,倒好像你不打算与我们同去?”
“欢儿这边的事情还没完呢,我想等她安然无恙了再动身,可是姐姐和姐夫等不了吧。”慕云卿望着他,清幽的眼眸仿佛早已将他看透:“早点回去,姐姐便能早点与家人团聚,可若是等我一起,怕是能留在月秦的时间就不多了。”
战术性的停顿了一下,慕云卿装作不经意的问:“还是说,此番来月秦,姐夫没打算立刻让姐姐回去,肯让她在那多留些时日?”
只是一种猜测,就听得戎辞皱紧了眉头。
他带云嫣先去月秦的确是比较好的安排,只是将慕云卿一个人留在苗疆,别说他放不放心,就是云嫣也不肯啊。
似是猜到了他心中的顾虑,慕云卿爽快道:“姐姐那边由我去说,你只管带她走就是了。”
“……也好。”
可走了没两步,戎辞忽然狐疑的打量着她,不确定的说:“你该不会是存心想支走我和你姐姐,然后偷偷捣蛋吧?”
慕云卿:“……”捣蛋?!说的她好像是个还没长大的淘气的孩子似的。
瞥了戎辞一眼,她阴阳怪气的回了句:“捣蛋也有我姐姐和戎锦帮我善后,不劳姐夫操心。”
她说完便走,只留给戎辞一个“决绝”的背影。
戎辞瞧着,心道小姨子什么的,还真是得罪不起,否则跑到嫣儿那去说三道四,还真是有够他受的。
再说因为有慕云卿的一番操作,云嫣并没有怀疑什么便和戎辞先一步回了月秦,不过她也说了,待她回去后立刻便会让人来苗疆接慕云卿,以免她途中发生什么意外,慕云卿自然不会不应。
解决完戎辞和云嫣这边,接下来便是一两他们几个。
慕云卿此次南下,跟随的人有一两和青黛,青琅和曲莲,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要从一两下手,因为这几个人里,只有一两和青黛素日与她形影不离,最不易隐瞒,而在他们之中,又属一两那个鬼机灵最聪明,若想瞒过她怕是不容易。
既然如此,索性“化敌为友”好了。
于是这日夜里,慕云卿让青黛回去休息,独留一两在里间服侍,临睡前忽然问她:“一两,你原本是戎锦的人,是听命于他才来我身边的,后来我让你走,你并不肯,说是日后只听命于我一人,不知你可还记得这话?”
一两咽了下口水,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
慕云卿粲然一笑:“那就好,那我接下来与你说的话,你万万不可告诉别人,尤其是戎锦!”
一两:“……”好想逃,但又逃不掉,把耳朵堵上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