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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日丽,西海市港口停泊一艘游轮,船身磨损严重,像是刚经历一场暴风雨。

码头上堆着无人问津的集装箱,如同滞留在运输线上的包裹。

星火集团的经理与施工队长交涉,神色不悦:

“还要停靠三天?就不能加快修理进度吗?”

头戴安全帽的男人不屑地说:“你看现在哪有人手?魔物事情闹得那么大,劳工早就跑光啦!能找人来给你修船,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经理想,你分明是坐地起价。

话不投机,只好转身回到甲板。

甲板上有个刺眼的大窟窿,望着窟窿,经理眼皮直跳,这居然是以人类身躯,一脚蹬出来的。

想来,一些魔物的体魄,都远逊色于眼前的男人!

经理目光敬畏,搓着手,望着仰躺在太阳椅、手捧美女写真集的墨镜男人,心底打着腹稿。

“有话快讲。”梵刹天品鉴写真,语调懒散,透露不容置喙的威严。

经理小心翼翼地措辞:“那个,梵刹天先生,游轮受损严重,我们还得在黄金州滞留三天…给您造成的不便,我谨代表星火集团,深表歉意…”

“屁话就不必说了。”

梵刹天把写真铺在胸膛,压低墨镜,露出一双狠厉中带有狡黠的双目:

“这三天,我下船自由行动,且不算在八十天行程当中——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您请便!”经理挺直脊背,停顿一下,建议说:“请允许我提醒您,近期黄金州并不安全,s级魔物肆意横行,等三天一过,我们立刻启程吧……”

来自深海的s级魔物,给西海市造成不小的恐慌。即使有国士坐镇西海市,依旧有大量市民出逃,整座西海市风雨欲来,犹如暴雨来临前惴惴不安的蚁巢。

“s级魔物还是次要的。”梵刹天懒洋洋地说,“大家更多是怕海之魔物吧!”

闻言,经理点了点头。

那头巨型杀人蟹,使市民回想起十多年前,肆虐黄金州的“海之魔物”。

十多年前,肆虐黄金州的‘海之魔物’忒休斯,一如神话中的九头海蛇,拥有近乎“不死”的能力。

当时,擅用斩马刀的联邦国士‘利泰尔’,一击斩灭忒休斯三颗犹如海蛇般的头颅。

正当人们欢欣鼓舞,潜藏在海面下的其余六颗头颅,骤然发起攻势,重伤利泰尔。人们惊恐的发现,海之魔物竟拥有九颗巨大的头颅,哪怕斩断一颗,断裂的头颅也会立刻生长出来。

世人绝望之际,利泰尔舍身冲向忒休斯,挥动斩马刀,爆发灿若烈阳的火焰,与海之魔物共同沉入大海。

周游黄金州期间,经理曾多次与梵刹天聊及此事,此刻不由唏嘘:

“可惜利泰尔已经不在了,否则就算忒休斯卷土重来,也不必担心。”

“我听说,利泰尔,还有一个儿子吧。”梵刹天忽然八卦。

经理回答说:“这…我不了解,好像确有其事,而且利泰尔的儿子,似乎同样点燃了火种…”

“老子是英雄,但愿儿子不是孬种。”

梵刹天咧嘴笑了笑,鱼打挺跃下沙滩椅,单手插兜,背身摆手:

“我去西海市逛一逛,很快回来!”

*

上午十时,航班抵达西海市。

林宵与乔琳娜走出机场,铁灰色的天幕笼罩阴云,空气泛着潮湿,行人像是预感到暴雨将至,脚步匆匆。

“早上还好好的,现在就变天了。”林宵仰头。

“先找个地方,等渡鸦来吧。”乔琳娜扫了眼消息,说,“他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和我们交代。”

“稍等。”林宵低头摸出手机,打开金龙真君的聊天界面。

上一条消息是登机前发的。

「重剑人:“真君,下午在哪里碰面?”」

「金龙真君:“四点左右吧,在西海沙滩附近的广场,我暂时住在这边。”」

「金龙真君:“你到了,大概是晚饭时间,咱们可以去吃海鲜大餐。(龇牙笑)”」

「重剑人:击杀魔物辛苦了,这回我请。(豹笑·jpg)」

「金龙真君:“这个……说来话长,等当面我再和你解释清楚吧!”」

面基时间是下午四点,不用匆忙赶去,等行程安顿下来,驾驶摩托赶去西海沙滩也不迟。

和楚云兄约定的见面地点,则位于机场数公里外的商业中心,西海市的调查组总部设立在那里,和西海沙滩是同一方向。

林宵想,奇怪…真君想要解释什么呢,待会应该就知道了…

“先去商业中心,等渡鸦吧。”林宵揣回手机。

“走高架的话,路程大概半小时…你有载具卡吗?”乔琳娜问。

“只有一辆单人摩托。”林宵说。

“嗯……我提前准备了。”

高马尾少女指间凝聚出一张载具卡,注入如金色火焰般的源力,信手将卡片掷向停车位。

光粒凝聚成型,是辆暗红涂装的跑车,车头两盏狭长的车灯闪烁了下。

车标是对展翅飞翔的双翼,源自荣光老牌的汽车制造商,阿斯顿·马丁。

“上车。”

车型不似红色法拉利那般张扬,有股荣光国度的绅士与内敛。

「载具驾驭」提供的肌肉记忆,使得林宵跃跃欲试:“需要司机吗?”

乔琳娜犹豫了下,她的确更擅长驾驶摩托,点头说:“可以的话,麻烦你。”

林宵打开前车门,坐进驾驶位,目视前方,侧脸线条硬朗,稍稍扬起嘴角:

“系好安全带,我们需要抓紧时间!”

乔琳娜忽然有一丝后悔,手臂撑在车门,低低地说:“真不是因为,你想飙车吗……”

林宵没有作答,握住方向盘的手掌,依次搭上手指。

「载具驾驭」能力,并非简单的驾驶能力,更像是一种“同化”,使载具成为自身的一部分。

因此,即便是没有驾驶权限的载具卡,在该能力的作用下,亦能使林宵获得驾驶权限。

仪表盘亮起蓝光,涡轮引擎发出低吼,车内却感受不到丝毫的轰鸣与震动。倏地,阿斯顿·马丁弹射起步。

乔琳娜瞪大红瞳,切实体会到载具卡评鉴人员推崇的“推背感”,但也仅持续一瞬,跑车开始令人心安的匀速线性加速。

盘旋在乔琳娜脑海中,只剩下一个问号。

我分明没有给他钥匙,也没有声纹解锁…他是如何启动车辆的?

看了眼全神贯注的林宵,她没有追问,想着,他的驾驶技术倒的确不错…

思忖期间,豪华跑车轰然提速,冲上高架桥。西海市的天空愈发阴沉,铅色云层不断往四周蚕食,似有巨大铁幕笼罩在西海市上空。水汽氤氲,淅沥沥的小雨溅落,溅在挡风车窗上。

“下雨了。”乔琳娜微皱眉头。

西海市是沿海港口城市,一旦水位上涨,时常会有深潜者之类的魔物进犯城市。

现在的西海市,又刚经历s级魔物攻城,处在‘海之魔物’阴影之下,人心动荡不安。

在现在的关头下雨,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林宵拨下雨刮器,两柄雨刷缓慢擦去豆大的雨痕,重复的过程很安静,不像楚云那辆黑轿车,雨刮器会发出牙酸的嘎吱响。

“看来会是一场暴雨。”

林宵有点担心待会儿与真君的见面,这不是个适合出门的好天气,尤其是在摩托不具备避雨功能的情况下。

但夏季的阵雨很常见,可能到下午,雨自然就停了,现在还是和楚云兄见面,更加重要一些。

“马上到目的地了。”驶下高架桥,林宵看了眼车窗外,“停在商业广场,我们走到附近咖啡店去吧。”

“嗯。”

待到车辆停稳,乔琳娜解下安全带,钻出车门,深吸一口空气,仰望灰云笼罩的天空。

她记得这种空气。雾都常年下雨,空气里有股铁锈味与大工厂式的压抑不安。

但又有些不同。这股压抑来自于海面上的气流,几百公里外的气旋盘踞成飓风,振动空气,将这股不安一直传递到这里。

“台风要来了……”

乔琳娜轻声说:“黄金州这边,把它叫做飓风。”

眼帘里映入黑色伞幕,乔琳娜扭头,见男人手持黑伞,和她并肩站着。

“每到台风天,我都会躲在屋子里,把窗户关紧,听大风振动窗户,振动得越厉害,我的内心越平静……有种被世界遗弃,仅剩下一座房屋的安全感。”林宵缓缓说。

“安全感?”

“嗯,台风天越猛烈,我的安全感越强烈……仿佛自己置身事外。”林宵仰头望天,“可是现在看来,我们必须闯入台风了。”

乔琳娜低下头,叹了口气:“这就是,你所谓‘特训’的一环吗?”

林宵刚想说,如果觉得困难,可以中止特训,等暴雨过后再正式开始。

目光却被大雨中走来的身影所吸引。

他的打扮相当突兀,身材仅有一米五,穿着灰白兜帽,两手插在灰白裤兜,却背着和他人差不多长的巨型刀刃。

刀身宽阔,刀刃开锋,抡圆劈下去,好像能直接将一头高头大马拦腰斩断。

但以少年一米五的身高,很难想象他挥动这把斩马刀的景象。

少年目光淡漠,戴着兜帽,与林宵错身而过。

林宵扭头回望,记得那是西海沙滩的方向,也是和金龙真君约定的见面地。

“喂,小朋友!”林宵喊,“暴雨要来了,海边很危险!”

乔琳娜有些惊愕,看了眼林宵。

人家虽然个头小,但背这么把大刀,就是为警告别人吧。

你开口就喊人家小朋友,说是‘精准踩雷’也毫不过分!

少年果然驻足,扭头看向林宵,露出一双冷漠生硬的眼睛。

“不劳费心。”

说完,少年继续行走,林宵愈加肯定他是前往海边,继续叫住他。

“你去海边做什么——要载你一程吗?”

没有回应,兜帽少年的身影犹如离群索居的幼狼,眼底燃着仇恨的火焰。

去海边……与忒休斯见面。

然后。

阿尔杰攥紧掌心,眼前浮现父亲挥动斩马刀,与忒休斯一同沉入大海的场面,用力咬紧牙齿,似要将牙关咬裂。

亲手复仇。

……

枝杈状的闪电在云层闪灭,雷声轰然炸响,雨势愈加迅猛,好似水库放闸,成千上万吨雨水往下砸落。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商业街空无一人,玻璃窗上的雨帘岑岑,咖啡店里,三人忧心忡忡地看向窗外。

“来之前,完全没想到,雨会下这么大。”林宵说。

“气象局发布通知了,是十二级以上的超强台风。”乔琳娜说。

雷声震得骨瓷杯和茶托哐当作响,楚云眉头紧锁,低声说:

“我担心,不是热带气旋造成的台风……而是由魔物活动造成的……”

乔琳娜红瞳微闪:“你是指,海之魔物,忒休斯?”

楚云摇了摇头。

“我并不清楚……不过,林宵。”他看了过来。

“怎么了?”

“组长指示说,我们小队在黄金州的工作,由你全权指挥。”楚云声音里有一丝疲惫,“不管怎样,保证自身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林宵点了点头:“明白——乐观点想,也许只是普通的台风呢?”

噼啪!

粗壮的雷电直直落在咖啡屋前的空地,室内灯光短暂失明,随后再度亮起,三人望向空地,只见砖石碎裂,迸开碎块。

乔琳娜和楚云无声地望着林宵。

“好吧……这确实一点也不普通。”林宵挠头。

“你,还要去见网友吗?”乔琳娜看了过来。

“见网友?”楚云语气惊诧,“这种时候?”

林宵轻咳一声:“我还在考虑……”

低头看了眼手机,聊天界面定格在自己发送的最后一条消息。

内容大致是,因为天气不佳,考虑改日再聚。

消息是一小时前发送的,真君到现在还没回复……林宵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种暴雨,对七阶国士来说,算不了什么,而真君的行程,也不可能轻易改动……

如果直到最后,真君都没回复的话,林宵还是决定,冒雨赶去见一面。

“喂,你还没解释,网友到底是怎么回事。”楚云说。

“是个给过我许多帮助的前辈。”林宵说,“所以,他不主动改期,我还是有必要去见一面。”

“好吧……”楚云点头:“注意安全。”

暴雨天也出不去,不如留在咖啡店,等林宵回来。

又过了半小时,林宵扫了眼毫无消息的手机,站起身:“我得出发了…尽量提前回来。”

“要把载具卡借你吗。”乔琳娜问。

“不用,我骑摩托过去,这样更快一些。”

暴雨吞噬整座城市,滂沱大雨中,林宵戴上摩托头盔,身躯外侧自动具现出防护服,驾驶重型机车,向玻璃窗内的二人点头致意。

机车轰隆作响,犹如钢铁猛兽,车轮溅起积水,车身劈开雨幕,往城西方向疾驰。

【插播紧急警报与路况消息。】

乔琳娜若有所思,收回视线,仰头打量咖啡店的悬挂电视。

【受突发特大暴雨影响,西海市港口、高架、各景区紧急关闭,请市民及时做好防护工作,避免外出……】

这是面向普通市民的播报,而同一时间,卡师协会也发布一条面向卡师的紧急播报。

“西海市沿海出现大量魔物!深潜者群正向城市进发,请各单位不惜一切代价,剿灭闯入城市的魔物群!”

西海市沿岸,已成人间炼狱,狂风骤雨席卷海岸,建筑坍塌,人群惨叫。

密密麻麻的鱼人群,爬出海面,在为首的深潜者统领下,不断突破调查组的封锁线。

“3区请求支援!!”

“7区出现深潜者统领——救命,是a级深潜者!”

“顶不住了,战线正往城市方向收缩,这是魔物攻城!!”

大雨溅湿金龙真君的镜片。他眺望惨烈的景象,浑身颤抖,呼吸急促,双目赤红,眼前闪过一个个如闪电般的甲骨文字,胸腔里有股难以形容的愤慨。

我是否该做些什么?

但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深潜者群,闯入西海市!

轰!!

天幕炸响雷霆。

海面上大浪翻涌,天黑如墨,枝形闪电如银蛇般狂舞,映照万丈高的浪潮。

大浪之中,显现出三根巨大无比的海蛇头颅,向天空嘶鸣,苍白雷电照亮众人惨白的面容。

海之魔物,忒休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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