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这样的高门大户中有多少护卫可想而知,这一大片宅院分成东西中三部分,许青麟的家,就在东边这一片院落中。
许家大宅住着一千多口人,每天夜里来回巡视的家丁就有上百,而在暗处,自然还有高手隐藏。
李丢丢蹲在木楼的屋脊上,看着那片灯火辉煌,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后,他把面罩从头上拉下来,然后纵身一跃。
这两日李丢丢和余九龄请教了许多,天赋的差距不好弥补,但是后天上的东西李丢丢不会输给任何人。
余九龄是天生神速,但他还有一套自己总结出来的呼吸之法,奔跑中如何调整呼吸,就能让体力更为持久。
余九龄一开说呼吸很重要的时候,李丢丢就记在心里,当余九龄又说到会更持久,李丢丢觉得这是一定要学的东西。
虽然还没到知道为什么持久就要学的年纪,但是每个男人都天生的有一种对持久的追求。
他按照余九龄说的呼吸方法,虽然没能让速度更快,可是他确实发现省力了不少,以前他的奔跑的也不慢,但靠的是蛮力,不懂调整呼吸,会让体力流失的速度很快。
用余九龄的话说就是,学习如何跑得快,也要有取舍,因为快与持久不可兼得,像他这样持久的快,属于天赋异禀。
李丢丢靠近许青麟家里,两只手挤着墙角往上爬,动作迅速,片刻就到了墙头上边,蹲在那往院子里仔细看了看,这种大户人家的布局其实大抵相同,下人们住在什么区域,主人住在什么区域,基本上一目了然。
如果是在以前的话,李丢丢要做什么事之前会犹豫再三,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顾虑。
以前想着,能不杀人就不杀。
现在想着,谁想杀我,我就必须有所行动。
在这样到夜里,进入院落之后,能尽量不要在高处走就不要去高处。
除非这院子里的人都是瞎子和笼子,哪怕夜色深沉,一个人在墙头上往前跑能看不到?在屋顶的瓦片上走动,能没有声音?
他落地之后就顺着墙根暗影往前走,没多久就到了那一排最醒目的房子后边,来之前,他已经把每一步都仔细想了好几遍,确定能把事情做的像是意外。
他站在房子和院墙的那个夹角处侧耳倾听,隐隐约约的能听到有人说话。
这一排房子有十间,左右两边的厢房住着的是下人和护卫,正房中间那几间必然是客厅。
所以李丢丢选择先到左边听听,他猫着腰到了后窗,屋子里说话的声音就显得大了不少。
“你别怪你父亲,他也是为你好。”
屋子里传来一阵说话声,是一个妇人。
那妇人说道:“你看看这都多晚了,你父亲为了你的前程还在外边奔走,你自己也不想想,你把老太爷都气着了,如果不是你父亲先一步为你挽回了不少,你现在都可能被逐出许家了。”
然后李丢丢就听到了许青麟的声音。
“母亲,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那么冲动,应该更加稳妥些才对,也不该留下证据,以后我就记住如何做事了。”
妇人嗯了一声:“一会儿你父亲回来了,你亲自过去奉茶,然后跟你父亲道歉。”
那妇人停顿了一下后说道:“他去求见节度使大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带回来些好消息。”
李丢丢在外边听到这些话之后心里一动,立刻就改变了刚刚制定好的计划。
他悄悄后撤,顺着墙根又到了院墙那边,然后轻手轻脚的爬了出去。
离开许家大院后,李丢丢在暗处穿行,他走的是许生回来的必经之路。
他知道节度使府在什么地方,许生如果真的去了节度使府里会从什么方向回来,在那一瞬间李丢丢做出选择,是因为意外这种事,出现在家外自然比出现在家里更像是意外。
李丢丢坐在一座房子的屋顶上看着前方,又等了大概两刻左右时间,远处有马车的声音过来,车上挂了铃铛,声音清脆,这铃铛的作用是提醒行人避让。
而在这寂静的夜里,铃铛声就显得有些刺耳。
李丢丢看到那马车逐渐靠近,他从腰畔的鹿皮囊里取出来一根精心制作的竹管,往竹管里装填进去一根针。
等马车快到近处,李丢丢从房顶上下来,藏身于房子一侧暗影中,他没有站着也没有蹲着,而是趴在地上,看准时机朝着那匹拉车的马把竹管里的针吹了出去。
在这之前,李丢丢一直都在想如果要让拉车的马惊了,又不惊动车夫,更不能被马车两侧的几名护卫发现,该怎么刺激那匹马呢?
他把针吹出去之后,心里默念了一声......马儿啊,是我对不起你。
这一针,精准的刺入那马不可描述之处。
这等疼痛,就算是马也受不了啊。
一声嘶鸣,那马疼的几乎人立而起,叫了一声后撒开四蹄就开始往前狂奔,李丢丢也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道理,为什么马疼的时候或者是受到惊吓的时候,会一直往前跑。
那马来回跳了几下就开始发力狂奔,车夫毫无防备之下被甩下马车,两侧的护卫也被这变故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催马追向马车。
李丢丢在动手之前已经看得清楚,那马车上是许府的灯笼,在灯笼的光照射下,也隐隐约约可见车厢上许家的标徽。
认识这标徽是在凤鸣山,夏侯琢告诉他的。
李丢丢看到马车冲了出去,立刻转身到了后边的街上跟着跑,马车和李丢丢中间隔着一排房子,若是有人从上往下看的话,就会惊讶的发现李丢丢的爆发力竟然不输于奔马。
当然,这种爆发的快,不可能持久。
他飞奔中听着旁边街上的呼喊,那是两两名护卫试图把马拉下来,他从声音判断自己已经超过去了,然后立刻绕到这边街上来,靠着墙壁等着。
两个骑马的护卫追上拉车的马,一左一右同时伸手过去拉着缰绳,那马疼的厉害,怎么可能轻易被控制住。
李丢丢趁着那两个护卫的注意力都在拉车的马身上,他往前一冲钻进车底,然后一脚踹在一侧车轮上。
还在向前走的马车轮子飞出去一个,那一侧立刻就沉了下去,按理说即便如此马车也不会翻,可是李丢丢在踹了一脚之后,立刻用双手托着车底猛一发力。
马车就在惯性和李丢丢的力量之下往一边侧翻,而在侧翻的同时,李丢丢一脚踹在车轴上,木轴断开,车底也被刺破了一个洞。
李丢丢随着侧翻转到了马车后边,这边是那两名护卫的视线死角。
在马车倒地的时候,后边两扇门被摔开,李丢丢身子一缩就钻进车厢里,把断开的木轴重重的戳进许生的脖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许生在惊慌失措中本能的想往外跑,后边的两扇门甩开了,他也正在拼了命往外爬。
在李丢丢进来的那一刻,两人曾有短暂的四目相对。
一声惨呼后,李丢丢没有从进来的地方再退出去,而是绕过许生到了车厢最里边,他扶着许生的身子让他趴下来,侧耳听了听,听着脚步声过来到后门救人,他从前边的窗口钻了出去。
这种正对脖子的致命伤,许生瞬间就没了生机。
身子一闪进入旁边的小巷子,贴着墙站在那看着那两个已经吓坏了的护卫,在这一刻,李丢丢的心里出奇的平静。
看了一会儿后他转身进了巷子里,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个时辰后,许家大宅。
老太爷闻讯后被人搀扶着过来,许生的尸体停在正堂,四周是一圈哭哭啼啼的人。
“怎么回事!”
老太爷嗓音发颤的问了一句。
“回......回老太爷。”
保护许生的两个护卫之一上前说道:“也不知道怎么了,拉车的马突然之间就惊了,车夫被甩了下去,我们两个奋力追赶,才追上马车,车轴颠簸的断裂,从车底刺穿进去,正巧老爷他......”
手臂粗的车轴断裂处好像长矛的尖一样,还没有人敢把这件凶器取出来,谁也不敢乱碰。
“怎么会这样!”
老太爷怒问:“你们两个,可确实看清楚了没有人动手?”
那护卫连忙说道:“真的没有啊老太爷,我们两个一直都在马车两侧戒备,若有人靠近的话,必然早已发现,我们都已经追上马车了,也拉住了缰绳,可就在这时候车轴断了......”
不远处,许青麟看着这一幕,眼睛血红血红的。
他看向他母亲压低声音说道:“父亲刚刚安排人去冀州城外杀李叱,今夜父亲就出了事,我不信这是意外。”
他母亲楞了一下,点了点头:“等高良从冀州城外回来。”
许青麟嗯了一声,袖口里的双拳都已经握紧。
与此同时,距离唐县不远处的镇子里,燕先生找了一家客栈准备住下,他让李丢丢和车夫把马车赶到后院,李丢丢只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燕先生和高良先下了车进客栈,高良回头看了一眼,李叱和那个车夫赶着车在小伙计的引领下往后院去了。
他忽然一捂肚子,脸色难看道:“肚子一路上都不舒服,可能是吃那凉的包子吃坏了,我得先去茅厕。”
燕先生道:“你去吧。”
高良捂着肚子跑出客栈,然后在客栈外边点燃了那个报信的烟花,要杀李叱的人都会远远的跟着,但必须在视线之外,所以这烟花的作用就很大。
高良点燃了信号后没敢回去,直接就跑了。
他从前门跑的,燕先生站在窗口看着那人狼狈而逃的样子,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
后院,李丢丢和庄无敌对视了一眼。
庄无敌忽然伸手在李丢丢脸上捏了捏,李丢丢一边躲一边说道:“疼疼疼,别捏坏了,回去的时候还要用到,这可是道长精心给我易的容。”
庄无敌回头看了看,那烟花升起。
他叹了口气道:“果然还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