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方镇。
六合神刀大师兄擎天坐在那沉默了很久,面如冰霜,从昨天开始,他的脸色就一直都不好看。
“南下之前我说过,不管是谁,如果不听话我就会代师父执行门规,而且我说过不止一次,昨日彻地闯祸,把自己也折了进去,既然他一次一次的都选择不把我的话当回事,那我就只能按照门规处置他,替师父收回传授给他的本事。”
“但。”
他语气一转。
“我们的人,我们自己处置,别人处置了不行。”
擎天起身道:“跟我进城去把彻地找出来,他该死,把人带回来后我会亲自动手。”
其他四人俯身道:“是!”
擎天看了一眼小师妹雀南后说道:“你受了伤就留在这里修养,我们四个去就是了。”
雀南摇头道:“我的伤不碍事,那个地方我可以带路,大师兄你们都没有去过,并不知道在哪里,而且那个出手的中原人我也记得面目,到了地方之后,只有我能指认出来。”
擎天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也罢,若有动手,你在后边看着。”
雀南嗯了一声,跟着擎天他们往外走。
刚走到这院子门口,张朝镇带着人从外边进来,两拨人走了个面对面。
张朝镇一看到擎天他们要出,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忍不住先咳嗽了几声。
他确实不敢得罪这几个人,但这几个人有些过分了,显然是没把孙夫人的安排当回事。
“几位前辈。”
张朝镇抱了抱拳问道:“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曜北道:“你管的着?”
张朝镇微怒道:“几位前辈是我家东主重金请来的,算是我们的座上宾,我自然不能管到,但几位是不是也应该为我们东主考虑一下?做人总不能一点规矩都没有。”
擎天道:“我们先去城里杀个人,回来之后就会帮你杀人,不耽搁。”
张朝镇冷笑:“我看几位是想走了吧?拿了我家东主的银子,现在不想做事,想跑路?”
擎天眼睛里闪过一抹寒芒。
他问:“你是在骂我?”
张朝镇道:“那倒是不敢,不过我还是奉劝诸位,做人还是要多讲信义的好,既然拿了银子就要做事,等杀了我们东主要杀的人之后,你们愿意去城里逛多久我多不管,现在,还请在此等候,我已经写好了书信,马上就派人送到冀州城里,只要那人来大方镇,你们动手即可。”
擎天沉默片刻后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无论如何,我们今天不能出去?”
张朝镇点了点头:“不能,在杀了那个要杀的人之前,你们哪儿都不能去。”
擎天语气平静的又问了一句:“那我们要杀的人到底是谁?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
张朝镇想了想这事倒是可以说,反正这些从塞北来的人又不知道那人是什么身份,说了也就说了。
“我们要杀的人叫李叱,在冀州城里经营一家车马行,名字叫做永宁通远。”
听到这句话,雀南的脸色猛的一变。
她想起来之前进城的时候,她和彻地遇到了一个车队,那些马车上都插着两面旗子,一面旗子写的是沈医堂,另外一面旗子写的就是永宁通远。
她走到擎天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擎天听到后微微皱眉,侧头问了她一句:“你确定没有记错?”
雀南点头:“必不会记错。”
于是擎天转身看向张朝镇说道:“我已经记住这个名字了,我会杀了他的。”
然后往前迈步。
他才一动,张朝镇下意识的伸手拦了一下,嘴里说着:“老老实实的留在这,哪儿也别想......”
后边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擎天突然一伸手捏住了张朝镇的脖子,把人往下一按,他自己的身子也猛的往下一沉。
这一下,直接把张朝镇的脸按在了地上。
砰地一声,张朝镇的脸撞在地面上的瞬间,血液就往四周迸射出去。
而那些那比血液看起来要大一些的碎块,应该是脸上什么地方的肉被崩碎了。
擎天缓缓起身,张朝镇却趴在地一动不动,他脸贴着地面,血液很快就流了出来,在地上蔓延的越来越多。
“你们也想拦我吗?”
擎天看了一眼张朝镇身后那些人。
这些人武艺还不如张朝镇呢,他们立刻就开始后撤,亲眼见到了张朝镇被人一击毙命,谁还敢出手?这个世界上不怕死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我们......我们可都是燕山营八当家的人,你们应该听说过燕山营吧。”
其中一个人结结巴巴的说道:“几位好汉,你们别冲动,燕山营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擎天脚步一停。
“燕山营?”
他沉思了片刻,这个燕山营他知道,都说是大楚北方第一大势力,其大当家被人称为绿眉天王虞朝宗。
“你们留在这等我回来。”
擎天道:“你们跟着这样一个人,也没什么前途。”
他指了指地上张朝镇的尸体。
然后继续说道:“我们进城去杀人,顺便也会杀了李叱,等我们回来后,我会随你们一起回燕山营见八当家,以后你们就算是跟着我的人了,明白吗?”
六合神刀的老三初冬也是一名女子,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她给人的印象很深,让人感觉她就是一根倒挂着的冰锥。
人总是会有一种感觉,只要你不从这冰锥下边走过去,就不会有生死危险。
可实际上,当她想杀你的时候,你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冰锥下边了。
初冬对张朝镇的那些手下人说道:“跟着我们难道不比跟着这个废物要强的多?你们只管留下把这里收拾出来,等我们回来之后,自会与你们一起去见八当家。”
她在听大师兄说完之后就立刻明白过来,大师兄应该是在铺后路。
他们到了中原,见识到了什么叫繁华锦绣,此时再让他们回塞北去生活,怕是谁也不愿意。
如果能留在燕山营,以后的出路也算是找到了。
张朝镇手下那些人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敢做主,但他们也都很清楚,他们此时跑的话就是死。
片刻后,还是有人壮着胆子应承下来,擎天他们这才离开大方镇。
他们一走,张朝镇的手下就乱了,有的说要尽快赶回燕山营报告八当家知道,还有人说应该先回去告诉孙夫人,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人说留下来等着。
所以也不管先做什么了,都不如先走了的好。
冀州城,沈医堂。
后院这边,几个请来的工匠正在修补院墙,之前叶先生那一掌将彻地击飞,撞坏了挺大一块。
巷子口有个年轻的小贩坐在那看着那几个工匠,越看越想乐,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他是卖糖炒栗子的,虽然还没有卖出去多少,但是觉得很开心。
因为他总算是知道上工摸鱼是怎么回事,那几个工匠从早晨就开始修墙,这下午都已经过去一多半了,那几个人连两层砖还没垒起来。
一个人干活三四个人指指点点,还有三四个人在那排队等着指指点点。
小伙子觉得真好玩,这一群人,轻轻松松就能赚好几天的工钱,而实际上这些人若是稍微手脚快一些,半天都用不到也就修好了。
几个路过的小姑娘看他傻笑,也往那边看过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也就不知道这小伙子笑的是什么,但是她们却看得出来,这个小贩长得很帅。
“糖炒栗子怎么卖?”
其中一个小姑娘问。
小伙子头也没回:“不卖,看热闹呢。”
那几个小姑娘都懵了。
卖糖炒栗子的小伙子在巷子口左边,巷子口右边是一个看起来气质不俗的读书人。
他也摆了个摊子,应该是做一些替人写信的营生,也卖字,身后墙上挂着的都是他写好的字。
那几个小姑娘觉得卖栗子的人长得还不错,看到那个卖字的,又觉得这个长得也不错。
其中一个小姑娘过来,笑呵呵的问那冷峻书生:“请问,代写一封家书怎么收钱?”
书生正侧头看着那个卖栗子的,卖栗子的看那些工匠,听到小姑娘说话,书生摇头道:“不写。”
小姑娘有些懊恼起来,卖栗子的不卖,写字的不写,就这样也出来做生意?
“他说看热闹,不做生意,你为什么也不做生意?”
“他看热闹,我看他。”
冷峻书生回答。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生气起来的那几个小姑娘,眉眼逐渐都开了,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互相看了看就不怀好意的笑了,天知道她们怎么就开心了起来。
“你为什么看他啊。”
那小姑娘很八婆的问了一句。
冷峻书生似乎是有些不耐烦起来,可还是解释了一句:“他拿了我的字说去观摩,然后去了茅厕,他回来了,我的字没回来,我在等他还我的字。”
小姑娘们顿时有些同情,心说这样了,你还不知道他拿你的字做什么了?
就在这时候,有个胖乎乎很可爱的小道人举着卦幡从远处走过来,挨着冷峻书生的摊位坐下,然后从怀里取出来一块布铺在地上。
那布上有一些字,都是他的经营项目。
小姑娘低头看了看,一边看一边问:“道长,这些你都会的?”
小道人微微昂着下颌,有些傲然的说道:“自然都会。”
小姑娘蹲在那一个一个的念出来:“修脚,按摩,采耳,推拿活血,疏通筋骨,中老年妇人优惠......”
念到这的时候小姑娘都懵了。
小道人也懵了。
小道人看了看那些字,然后猛的转头看向那个卖字的冷峻书生,书生立刻扭头看向别的地方,不敢与其对视。
小道人怒视他,他装作看不见。
对面那个卖糖炒栗子的小伙儿噗嗤一声笑了,于是小道人又瞪他,他也不敢与之对视,可是敢笑,笑的还很荡漾。
巷子口的正对面,街的另外一侧,停下来几个人,正是擎天他们五个。
雀南伸手指了指巷子里说道:“就是那边。”
擎天点了点头,没说话,迈步往巷子口走过来。
巷子里边,那些工匠正在议论着,天色已经快要黑下来,一天就这么愉快的摸鱼过去了,希望明天还能这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