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曹猎到冀州已经两月有余,但是李叱一直避而不见,这让他有些懊恼。
嗯,也不是有些,而是格外。
然而他也没有主动去求见李叱,因为他觉得这是很没有意思的事。
在作为男人这件事上,谁都会有自尊,也都会有骄傲。
且李叱对他并无约束,他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为了试探李叱,他甚至还出了冀州。
然而出了冀州也没人管,任他由他。
最可气的是,他故意离开冀州去游玩了六七日才回,好像连个盯着他的人都没有。
回到他住的地方,居然也没有人来问问他去做什么了。
这哪里像是被监管于此,一点被重视的感觉都没有。
更像是,被散养于此。
所以觉得气恼,觉得羞辱。
比最可气更可气的是,他游玩归来之后,实在忍不住好奇,问守在他院外的护卫说,你们宁王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就没有派人来问问我?
那护卫被问的似乎有些懵,回答说,若小侯爷实在想知道,要不然我替你去问问?
曹猎扭头就进了远门,心说李叱你果然是个王八蛋,把老子抓来,却不闻不问。
结果到了下午,守卫来见他,居然真的去问了李叱。
守卫说,他对宁王说,小侯爷想问问宁王殿下,他出去游玩六七日,宁王有什么要问的没有。
曹猎心说守卫你也有病。
可是又好奇,于是问守卫宁王如何答。
守卫说,宁王当时想了想,然后说那就问问吧,问问曹猎出去玩怎么没给他带回来些礼物。
曹猎当时心中有一句前所未有的脏话,几乎脱口而出。
还刚到初春,天气依然冷的拿不出手,曹猎似乎很不适应冀州的气候,大部分时间都缩在有火炉的屋子里。
好在他不是一个性格很喜欢热闹的人,就算是喜欢热闹,他的热闹也不在冀州。
一本书,一壶茶,他就能度过半日。
每天下午他都不在这宅子里,而是去青楼。
倒不是喜欢这里的青楼,而是实在无所事事,躺在温柔乡里,听着曲儿,喝几杯酒,然后就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所以在这冀州城里,小侯爷两个月的生活,就已经成了很有名气的人。
他去青楼,每次都要找五六个姑娘陪他,但从不会和任何一个姑娘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喜欢躺在女人怀里睡觉,耳边还有丝竹舞曲之声。
然而这就造成了一个很不好的循环,那就是他下午睡的太足,到了晚上就会很难入睡。
若说已经适应了冀州生活,那只是扯淡。
每天都是后半夜才睡,到了清晨就醒。
却没有胃口吃早饭,午饭也只是随意吃些清淡的,下午喝的酒多,晚上就又不吃。
这两个月来,已经瘦了能有十几斤,本就不胖,所以现在让人看着都有些脱相。
蜷缩在躺椅上,旁边的火炉烧的依然旺盛,他的视线却不在手里的书册,有些迷离。
这次来冀州他带着很多随从,浩浩荡荡数百人。
其中有两个人,对他来说格外重要。
一个是五十岁左右的老者,名为邓摘岳,一个是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名为聂羽舞。
“邓叔。”
曹猎问:“今天是来冀州多少天了?”
邓摘岳俯身:“小侯爷,到冀州七十二天了。”
曹猎懒洋洋的问:“现在外边的人怎么说我?”
邓摘岳回答:“说......不太好听。”
曹猎笑了笑:“说吧。”
邓摘岳道:“外边的人都在说,小侯爷说是沉迷于酒色之中,其实是因为思乡心切,又积郁于心,对宁王心存怨恨,还说小侯爷日渐消瘦,可能命不久矣。”
听到这些话,曹猎似乎笑的更开心起来。
他把毯子往上拉了拉:“我现在看起来真的如此消沉吗?”
邓摘岳俯身:“是。”
曹猎又看向站在稍微远一些地方的聂羽舞:“你觉得呢?”
聂羽舞也俯身回答:“小侯爷看起来确实颓废,你已经有四天没有刮过胡子了。”
曹猎轻叹一声:“四天了么......”
他抬起手在下颌上摸了摸,有些遗憾的说道:“那为何长的也不多。”
就在这时候,外边有侍从跑到门外,在门口俯身说道:“小侯爷,宁王派人来传话,说他一会儿过来吃饭。”
曹猎微微怔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两个多月了,那个家伙似乎终于想起来还有个朋友没见。
是的,不管怎么说,曹猎觉得还可以称得上朋友这两个字。
“小侯爷,要不要出去迎接一下?”
邓摘岳问。
曹猎点了点头:“要,现在就去,毕竟这是在冀州,人家最大。”
他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问聂羽舞:“我这样子,真的很丑?”
聂羽舞回答:“不丑,邋遢。”
曹猎哈哈大笑,迈步出门。
不多时,大院门外,李叱的马车停下来,他一下车就看到等在门外的人一起俯身行礼。
李叱看着那已经完全不在乎自己形象的曹猎,回忆了一下在安阳城时候他的模样,竟是有些对不上。
这个少年啊,现在邋里邋遢的样子,哪里还像是整个豫州都无人敢惹的第一大纨绔子弟。
如果说夏侯琢在冀州是第一大纨绔,曹猎在豫州就有一样的地位。
从某种意义上说,曹猎比夏侯琢还要让人忌惮。
因为羽亲王可比不得武亲王,后者可是天下第一权臣。
李叱伸手扶了曹猎一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后说道:“怎么,现在冀州青楼圈子里,流行你这种颓丧的风格?”
曹猎起身,没回答,哼了一声。
李叱笑了笑问:“中午吃什么?”
曹猎叹道:“宁王殿下想吃什么,我让手下人去准备就是了。”
李叱道:“那就准备吧,准备什么吃什么,饿了。”
他迈步进门,曹猎转身跟了进去。
李叱往四周看了看,这个大宅子很好,是当初崔家的大宅,占地广阔,亭台楼阁。
他一边走一边看,曹猎在他身后问:“宁王殿下,是在找我埋伏好的杀手吗?”
李叱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在找,你藏起来多少女人。”
曹猎问:“我需要在家里藏女人吗?”
李叱道:“你没在家里藏着女人,每天都去青楼却不近女色,是为何?”
曹猎回答:“庸脂俗粉,提不起兴趣。”
李叱回头吩咐道:“余九龄,记下来,小侯爷说咱们冀州城里的青楼不好,你回去盯一下这件事,争取改进。”
曹猎心说你有病?
然后他把疑问去掉,想着李叱就是有病。
李叱道:“小侯爷远道而来,在豫州唯一的爱好就是去青楼,总不能还让他处处不满意。”
余九龄道:“臣下遵命,臣下回头派人去豫州那边学习一下,要特意去看看以前在豫州的时候,小侯爷经常去的青楼都是什么样子,有何种服务。”
说完后他朝着曹猎微微俯身道:“多谢小侯爷,给了我一个出公差的机会,还是个不错的公差。”
曹猎沉默片刻后,摇头:“不客气。”
余九龄又问李叱道:“我王,拨款吗?”
李叱指了指曹猎:“跟他要,这是给他办事。”
曹猎:“?????”
进了屋门。
李叱自己找地方坐下来,就是曹猎刚刚躺着的那个长椅,他顺势坐下来,靠在那,还把脚也放上来了。
曹猎皱眉:“我的。”
李叱道:“什么?”
曹猎指了指那躺椅:“椅子,我的。”
李叱道:“嗯。”
曹猎:“嗯?”
他站在那看着李叱,就那么看着,以为会把李叱看的有些羞耻起来,可是他后来才发现自己错了。
李叱非但没有觉得羞耻,反而一伸手把他刚刚盖着的毯子拉起来,盖在自己腿上。
曹猎是有轻微洁癖的人。
他就算是去青楼,也从不用青楼的东西,所有需要用到的,茶具酒具,都是他的随从带着。
他用的东西,除了聂羽舞之外,谁也不准碰。
他的饮食起居,也都只许聂羽舞一个人收拾照顾。
此时李叱这般无赖的样子,让曹猎心里的懊恼似乎快要忍受不住。
片刻后,曹猎忽然笑了:“如果殿下是在逼我发火,那殿下要失望了。”
李叱:“唔......”
他看向站在曹猎身后,脸上也已经有了几分怒意的那个女子,抬起手指了指:“过来捶腿。”
曹猎一怔,然后一怒。
他刚要发火,聂羽舞却在他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然后迈步上前。
李叱看着曹猎气成那样,嘴角都在抽搐,却还强忍着不发火,他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也觉得有些好玩,反正就是来气他的,若是他不生气,那多没有意思。
聂羽舞在李叱身边蹲下来,抬起手在李叱腿上轻轻的捶打,李叱却只看着曹猎,曹猎也才怒视着他。
片刻后,李叱一摆手:“可以了,你起开吧。”
聂羽舞没想到会这么快,于是起身后撤。
李叱坐直了身子,抬头看着怒视他的曹猎问:“还能忍住?”
曹猎点头:“能。”
李叱嗯了一声:“那就扯平了。”
曹猎:“扯平了?”
李叱看向余九龄:“你告诉他。”
余九龄上前道:“小侯爷,从宁王归来之后到现在,这两月之中,对宁王的刺杀一共有三十二次,差不多是两天就有一次,其中九成没有动手就被擒获,其中二十一次是与曹家人有关。”
曹猎的眼睛骤然睁大:“不可能!”
余九龄道:“有口供,有物证,虽然不是小侯爷亲自安排,但想杀我王的人,大概都与曹家有关,而且,多是要为小侯爷出气,小侯爷人在冀州,可是愿意为小侯爷效死的人,真是不少。”
曹猎看向李叱,眼神里都是震惊。
“真的?”
他问。
李叱道:“真的,你自信些,吃曹家饭的人太多,所以想主子出气的人也太多。”
他起身:“吃什么?真的饿了。”
曹猎回头喊:“饭好了没有!”
李叱走到曹猎身边,两个人一个面对屋里,一个面对屋外,肩膀与肩膀平。
他抬起手在曹猎肩膀上拍了拍:“我生了二十一次气,没发脾气,你也没发脾气,算不算扯平?”
曹猎沉默片刻,摇头:“不算,我去查。”
李叱撇嘴:“你去查?查到最后......我要是杀人怎么办?”
曹猎又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