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和唐匹敌的这次会面对李兄虎触动很大,凶名昭着,还敢自称为霸王的李兄虎,开始有了新的动作。
他不想贸然围攻唐匹敌亲自镇守的苏州城,所以在三月穿暖之后,再次招募不少人马,准备第二次向京州进军。
此时的李兄虎大概也已经明白,打宁军,他没有多大把握,苏州城高大坚固,宁军兵力又不是那么少,猛攻之下,他必会损失惨重。
那天命王杨玄机狼狈退回蜀州,这就给了李兄虎可乘之机。
毕竟现在京州重地,武亲王兵马粮草不足,又没有宁军和天命军与李兄虎争夺,确实是最好的时候。
但李兄虎最怕的是唐匹敌在他攻打京州的时候再次抄他后路,所以必须留下足够多的军队来戒备。
想到了这些,但留下多少兵马,把谁留下,他却犯了难。
留的少了,打不过唐匹敌,留的多了,他进军京州便力有不逮。
虽然他明知道在苏州城里的宁军兵力其实并没有太多,但这种担心,不会因为宁军兵力比他少而消失。
就在他犹豫着,手下谁可以堪当大人留守的时候,唐匹敌派人给他送来一封信。
李兄虎将书信展开,他不认识几个字,随手递给身边谋士。
“唐匹敌......莫非这是有何奸计?”
那谋士道:“他说,他已经猜到大王要出兵京州,所以他才写信来,是想告诉大王说,念在大王之前四个月不攻苏州城,在大王出兵之后的四个月内,他也不会向咱们动手。”
李兄虎听完之后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他问那谋士:“你觉得是唐匹敌有什么阴谋诡计?”
那谋士道:“此人向来狡诈,不可尽信。”
李兄虎道:“信了他又何妨?你们觉得他奸诈,可我却觉得他守诺,所以出征之事,无需担心宁军那边会有什么举动,唐匹敌说四个月,那就必定是四个月。”
手下众人,其实还不敢深信唐匹敌的话,总觉得那般领兵之人,必然狡猾才对。
可是李兄虎却真的放下心来,踏踏实实调度兵马,挑选一员大将,给他留下二十万兵马,告诉他只管死守不准出战,若敢主动出战就立刻砍了他,然后亲自率领大军再次出征。
唐匹敌拒绝了李兄虎的提议,李兄虎才会这般心急。
他要趁着宁王李叱抽不出手来的时候,尽快拿下京州,拿下京州之后,他还拥有扬州与越州两地,就可坐稳江南。
蜀州有弊,那边若要进军中原路途遥远且山路难行,就算是出了蜀州,若大兴城已在李兄虎手中,杨玄机又怎么可能轻易攻破。
所以只要尽快拿下京州,夺取大楚都城,不管宁王李叱答应还是不答应,这南北划江而治的局面就可成型。
到时候,李兄虎只需在赤河分兵防守,阻挡宁军南下,然后拿出绝大部分力量攻打杨玄机。
纵然不能将杨玄机的天命军剿灭,也可把天命军逼退缩回蜀州不敢轻出。
然后再夺取荆州与梁州,这天下两分的局面就可成定局,还容得李叱答应不答应?
李兄虎虽然不识字,没读过书,但他若是脑子不好用的话,又怎么可能会有现在这般成就。
此人的大局观,极为优秀。
有些时候,学识不等于人品,有些时候,学识也不等于能力。
但,如果李兄虎有学识的话,一定比现在所取得的成就还要大的多。
苏州城。
罗境笑道:“李兄虎知道你会言而有信,所以他会用这四个月的时间,拼了命的攻打京州,他领兵的能力虽然远不及杨迹句那老匹夫,可他不缺粮草,兵马又多,说不好那老匹夫真的会被李兄虎占了便宜。”
唐匹敌道:“你若如此估算武亲王,那你以后报仇不易。”
罗境道:“我只是盼着那老匹夫吃亏而已,却也不盼着他死于李兄虎之手,那老匹夫的人头,还是要我来割了的好。”
唐匹敌叹了口气:“日后我们攻打京州,你切不可急躁,对付武亲王那样的人,稍有不慎就会战败,须有十成把握的时候,才可动手。”
罗境点头:“知道知道......又这般训我,像是我娘一样。”
唐匹敌道:“你这孩子不省心,为娘操碎了心。”
罗境:“呸!”
唐匹敌笑道:“李兄虎不可能打下京州,哪怕杨迹句手中缺兵少粮,但李兄虎一定会把杨迹句的力量磨掉一些,甚至磨掉大半。”
罗境当然明白唐匹敌的用意。
他这样布置,既还了李兄虎一个人情,又能让李兄虎和杨迹句拼个两败俱伤,待到黑武人退兵之后,宁军主力南下,京州唾手可得。
“李兄虎要利用这几个月的时间,现在我给你个事,你也要利用好这几个月的时间。”
唐匹敌道:“你去招募新兵,几个月的时间,足够咱们补充兵员。”
罗境点了点头:“明白。”
不只是苏州城这边,豫州那边,庄无敌也在招兵买马。
他奉命率军返回豫州驻守,带着十几万大军,但他不想让这十几万人就一直白白在豫州浪费时间。
他打算留下一半人马,另一半派去北疆支援,然后招募新兵加以训练。
新兵老兵搭配,训练起来也会容易些。
荆州这边,谢怀南一样在招募兵马,其实所有人都知道,等宁王击退了黑武人之后,夺天下的决战也就要打响了。
所以必须趁着这段时间扩充军力,在宁王回归之日,这里有雄兵无数。
北疆。
四月中,李叱带着廷尉军急匆匆赶到了北山关,到了的时候,黑武人居然还没有开始攻城。
这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屯兵百万却不急于进攻,每日的粮草消耗如此之巨,业夫烈身为领兵半生的大将军,不可能不想到这些。
他不动手,就一定是在等什么。
“业夫烈用兵沉稳谨慎,从不打无把握之仗。”
夏侯琢看向李叱:“我怀疑,他在等攻城所用的利器,或许是因为数量庞大,或许是因为个头庞大,所以运过来不容易。”
李叱点头:“大概就是如此了。”
夏侯琢问道:“会不会是抛石车?”
李叱道:“黑武人在中原之内有无数密谍,抛石车的事他们也必会知晓,所以不管他们有没有,都要当做他们有。”
李叱对夏侯琢说道:“吩咐下去,尽量多的砍伐树木运上来,要至少大腿粗以上的树,太小的不要砍。”
夏侯琢沉思片刻随即懂了李叱的意思,将木头挂在城墙外边,可以阻挡抛石车对城墙的损坏,就算不能完全挡住,能挡住七八成也是好事。
于是夏侯琢立刻就分派兵力去砍树,在树干上打洞,把铁链穿过去,竖着挂在城墙上。
黑武人大营那边,业夫烈举着千里眼观察,看到了宁军的举动,于是这位老将军的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好看。
他在等的东西,确实就是抛石车。
宁军用抛石车对敌的事,黑武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们没有搞到抛石车的建造图纸,但集合了不少能工巧匠,将抛石车的作用和形状说清楚后,这些工匠集思广益,便也造了出来。
而且,黑武人建造的抛石车,极为巨大。
正因为如此,运输起来格外困难,业夫烈这才会等上这么久。
北山关城池坚固,以前没有抛石车,黑武大军历年猛攻都不曾攻破,所以业夫烈当然要谨慎。
这一次,黑武汗皇陛下将全部期待都给了他,他不敢不谨慎用兵。
以往的黑武大军南下,追求的都是速度,还没开打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多少天拿下边关,多少天攻占冀州,多少天拿下中原。
那不过是痴人说梦,用中原人的话说,叫做纸上谈兵。
之前几次南下,业夫烈已经告老在家休养不曾参与,数次惨败,也让黑武汗皇明白,没有一个沉稳的领兵之人,南下之事,终究是镜花水月。
“大将军。”
他手下人也看到了宁军在城墙上悬挂木头,忍不住问了一句:“他们这样做,会不会防得住我们的月神炮?”
黑武人以月神为尊,尤其是黑武八部的族人,以月神子民自居,所以造出来那般威力巨大的东西,便用月神二字命名。
“他们想用木头阻挡巨石攻破城墙,这样做必然会有些用处,但凡事皆有利弊,木头挂在城外,我们也可用上。”
业夫烈转身回了军帐:“取纸笔来,我要画一个东西,你们把图纸送去辎重营,让他们尽快打造。”
北山关。
李叱靠在城墙上看了看夏侯琢腰带上挂着的烟斗,伸手给摘了下来,然后一甩手就扔到了城外。
夏侯琢:“你是不是有病......”
李叱道:“年纪不大,叼着个烟斗,看起来一身老态,不好不好。”
夏侯琢:“我那个烟斗值钱,烟嘴是他妈金的!金的!”
李叱立刻说道:“来人,顺根绳子把我放下去。”
他白了夏侯琢一眼:“竟是如此奢靡!”
夏侯琢:“我特么打仗抢来的不行?”
李叱竟然真的让人在城垛上绑了一根绳子,手下人要下去,李叱却不答应,自己爬了下去捡那烟斗。
顺着绳索往回爬的时候,李叱忽然间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了看自己手上抓着的绳子,又看了看那些挂在城墙外边的木头,眼神飘忽起来。
夏侯琢朝下看着:“怎么还不上来?”
李叱没回答,还是看着那些木头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