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沧澜微微摇头道:“没有。”
秋霜樱唇轻轻披了一下,说道:“你是在瞒我?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心里闷闷不乐,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聂沧澜道:“我真的没有。”
秋霜道:“你既然不肯说那就算了,我……我是……人家一点也不领情。”
她缓缓别过头去。
聂沧澜走到她前面,看她眼眶有些红红的,更是楚楚动人,忍不住一下捉住她的手,柔声说道:“秋霜,谢谢你,这样关心我,我……真的没事。”
秋霜胀红了脸,被他握住的手,还在轻微发颤,但并没有抽回去,只是低垂粉颈,幽幽的道:“你……没事就好……”轻轻挣脱他的手,说道:“我要收拾碗盘了。”
小姑娘心慌意乱的收过碗盘,急匆匆的往外就走。
聂沧澜怔怔的看着她苗条后影在门口消失,心中也感到若有所失!
忽然他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走入,回头看去,进来的是一个脸色微黄的青衣人,也正是领自己到这里来的护花门总管。
聂沧澜站起身,说道:“总管来了,请坐。”
青衣人朝聂沧澜微微一笑道:“不用坐了,门主要召见你,你随我来吧!”
聂沧澜道:“总管还记得在下没有到这里来之前,你和我说的话吧?你是带我来见家父家母的,我要见的是家父家母,不是你们门主,我不去。”
青衣人笑了笑道:“你就是要见你爹娘,也要先去见了门主再说,年轻人不可如此激动。”
聂沧澜道:“在下这是激动吗?是你这样对我说的。”
“好了,好了!”青衣人道:“门主正在等着你,见过门主,很快就可以见到你爹娘了,快跟我去吧。”
聂沧澜道:“好吧!”
两人走出小院落,穿行迥廊,曲曲折折的大概经过了两重房舍,聂沧澜也记不清楚,一会工夫,来至一幢精舍前面,湘帘低垂,阶上站立了两个和秋霜年纪差不多的青衣少女,不待总管开口,一左一右打起了帘子。
青衣人回头道:“随我进去。”当先举步跨入。
聂沧澜跟着走入,这是一间布置得相当幽雅的客厅,青衣人并未停步,一直走到右首两扇朱红小门前面,举手轻轻叩了两下。
两扇朱红小门开处,走出来的却是秋霜,躬身一礼道:“门主请总管,聂沧澜入内。”
青衣人领着聂沧澜走入。
这是一间厢房,陈设也极清雅,想是门主的起居室了。这时,已有两个人坐在酸枝雕花太师椅上。
这两个人聂沧澜都认识,一个是每次给自己一个身法、剑法的青衣中年妇人,另一个则是自已第一天来的时候,试验自己掌法的淡金脸青衫人。
青衣人一指青衣妇人,朝聂沧澜道:“这位就是门主了。”
聂沧澜朝她抱抱拳道:“在下没想到夫人就是门主,失礼之处,请门主恕罪。”
青衣妇人蔼然笑道:“总管、沧澜,你们都坐下来。”
青衣人和聂沧澜一起在他们对面的两张太师椅上落坐。
秋霜很快端着两盏茶送上,放到几上。
青衣妇人一抬手道:“秋霜,你出去,未奉呼唤,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秋霜躬身道:“弟子遵命。”
返身退出,带上了两扇朱门。
聂沧澜一抱拳道:“门主见召,不知有何见教?”
青衣妇人看了他一眼,抬目朝青衣人道:“总管,还是你来说吧!”
青衣人道:“好,属下遵命。”
他取起茶盏,喝了口茶,朝聂沧澜道:“由我先来讲一个故事,你听了之后,就较易了解其中的曲折经过,当年有一位江湖上颇有名望的老镖头,膝下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出道的早,继承了老镖头的事业。二儿子在五岁那年被人拐走,卖给了一个神秘门派,经由该门派门主的介绍,投入南离老人门下,业成之后,回到该门担任护法之职……”
聂沧澜心中暗道:“他说的老镖头会不会是爷爷呢?
二伯父不是从小就失踪的吗?”
只听青衣人续道:“这个门派收了四个女弟子,最小的女弟子叫香珠,因为这个门派有一特别规定:掌门人须由关门弟子继承……”
聂沧澜心中又想:“他说的大概是护花门了,因为创立护花门的沉香,就是华山派青衣庵静因师太最小的徒弟,敢情因此之故,才立下这条规矩,掌门人须由小徒弟继任的。”
青衣人继续道:“因此门主对小徒弟要求特别严格,日以继夜的练功、练武,这位香珠姑娘咬紧牙关,练了十多年,但限于天赋,自知无法达成师父的期望,终于逃了出去……”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喝了口茶,续道:“香珠逃离师门,门主极为震怒,责令护法务必把她追缉回来,护法领命之后,一时无计可施,就拜托江湖朋友四处打听香珠下落,那天香珠途经九江牯岭附近,被三个江湖朋友发现,逼她去见护法,不料正好遇上那位老镖头,只当是强盗拦路抢劫,把她救了下来,老镖头不认识三人,三人却认识老镖头,就及时退走,老镖头眼看香珠孤苦无依,就把她带回家去……”
室中没有一人出声,青衣人口气略顿,接下去道:“那三个江湖朋友把消息告诉了护法,护法听说香珠是被老父救去的,心中感到十分为难,门主严令务必把她擒回去,自思此事,万不能让老父知道,只有暗中设法掳走香珠,才是上策,但老镖头住的村子,聚族而居,全村的人都会武功,一时之间又不易下手……”
聂沧澜又忖道:“听他说的情形,分明是聂家庄了!”
青衣人又道:“不料老镖头收容了香珠姑娘之后,他老人家的第三个儿子平日眼高于顶,竟然对香珠姑娘发生了情愫,老镖头也因她端庄贤淑,是个好媳妇,就给小两口作主,择日成亲……”
坐在对面的青衫人不觉朝门主看了一眼。
门主神色之中有腼腆之色,轻声道:“你说得简单一些好了!”
青衣人笑了笑道:“这件婚事,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差不多都接到了喜帖,这消息听得护法心头大急,一面是本门要缉拿的女弟子,另一方面,新郎却又是自己的胞弟,不得已只好率同本门三个武术教练,希望在婚前把香珠抢走,只可惜被一位老道长横加插手,还警告不准在喜庆日子闹事,因此只好在他们婚后三月,才把香珠擒回去……”
聂沧澜心中暗道:“这些事自己从未听爷爷、大伯母说过,那么这位老镖头应该不是爷爷了!”
只听青衣人续道:“等护法把香珠擒回去不久,老门主久病之躯,溘然长逝,遗命仍由香珠继任门主,那时香珠已有三个月身孕,第二年春天,香珠生下一个男孩,就恳托护法把他送到老镖头家里去。香珠的丈夫因爱妻无故遭人劫去,离家出走,天涯海角要找到劫持妻子的护法,同时也给他打听到护法是南离门下,练的是‘烁金掌’,普天之下,只有北海玄溟门的‘玄冰掌’可以破解,终于不远千里投到北海门下。
直到端午那天,各大门派的人中了天南庄下的毒,这两个势如冰炭的兄弟突然出现,以‘烁金’‘玄冰’两种绝世武功,惊退了天南庄的人,相约至一无人之处,决一死战。
护法遂以真面目相见,坦率把经过相告,他那三弟听说十八年来的切齿仇人,竟会是自己的同胞二哥,自然不肯相信。护法只好把他领到这里来见门主,离散了十八年的夫妻,终于见面了。但一出娘胎就一直没有见过爹娘一面的儿子,还没有团圆,这件事昔年既是这位护法一手造成的,自然也有责任要把他们的儿子找回来,这位护法如今已经升为护花门的总管……”
现在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护花门主,就是聂沧澜的娘了!
聂沧澜听到这里,不觉冷冷一笑道:“总管这故事编得不错,但可惜没有人会相信。”
青衣人忽然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沉声道:“沧澜,难道我聂仲谋还会有假的?你二伯父会捏造故事来骗你不成?”
对面坐着的淡金脸青衫人及时伸手摘下面具,说道:“沧澜,你二伯父说的是真的,为父就是聂季友,门主就是你娘!”
青衣妇人也同样戴着面具,此时也揭了下来,那是一张风华绝代,慈祥可视的面貌。看去不过三十许人,此时含着满眶泪水,柔声道:“孩子,我的孩子,你怎么连娘都不肯认呢?”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聂沧澜几乎一时之间无法承受,他睁大双目,望望两个青衣人,再望望护花门主,不知不觉双膝一屈,口中叫了一声“爹、娘!”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其实他自从第一次看到青衣妇人之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母子连心,这也是天性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