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事情的变化出乎她们意料之外,一个心细的丫鬟立刻看出不妙,飞身从窗户中跳了出去。
她在半空中忽地看到一只手掌横扫向她咽喉,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咽喉便直往手掌上撞去,一撞之后,她立刻就昏了过去。
正是因为诸葛珠儿知道方自如在外面,所以才敢和柳随云动手的,结果一出手就伤了两个,他的心里委实高兴,可惜他高兴得太早,一个丫鬟抽刀出鞘,疾削诸葛珠儿的咽喉。
诸葛珠儿向后退,不想身后也有两把出鞘的利刃抵在自己的后心之上。
方自如正从窗中跃进,一见这种情景,心中大惊,前扑的身形立刻定住了。
一把刀横在诸葛珠儿的咽喉上,另两名丫鬟已从诸葛珠儿的身后走出,走到方自如面前。她们显然受过严格的训练,行事乾脆俐落,果断至极。
一名丫鬟持刀厉声对方自如道:“不管你是什么人,立刻退出去,否则,诸葛珠儿的小命就会断送在你的手上。”
方自如大是为难,不禁抬头去看诸葛珠儿,却见小家伙一副嘻皮笑脸的神情,目中尽是精灵古怪之色。
方自如暗暗寻思着,心道:“诸葛珠儿一定有脱身之计,我不如退出,缓上一缓就是。”
当下身子一动,笔直地从窗中飞了出去。
见方自如出屋,三个丫鬟都似吁了一口气,执刀逼住诸葛珠儿的丫鬟,忽地觉得身上痒了起来。
一开始是从腿上开始的,她不禁伸手抓了一抓,这一抓不要紧,一直痒到肉里,手上也奇痒起来。
禁不住地又狠命搔抓,不想越抓痒得越厉害,到最后竟连骨头里都开始痒了起来。
她简直恨不得用刀将身上的肉一块块割去,这份折磨令她实在无法忍受,执刀的手再也把握不住,“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另两名丫鬟闻声急转,立见诸葛珠儿脱了控制,想也不想,手中的刀齐逼向诸葛珠儿。
这一次,方自如又怎能让她们得逞?虽然从屋外到诸葛珠儿处有一丈距离,但这一丈距离对方自如来说,简直等于没有距离。
闪电掠入,身子从两个丫鬟中间挤进,伸出双手,在两个丫鬟执刀的手上一托。
两把刀立刻激射而出,飞入了屋顶,方自如的手收回时,已顺势点了两名丫鬟腰部的穴道。
大功告成,诸葛珠儿洋洋得意地走到两名丫鬟面前,道:“你们还神气不神气?”
两名被制的丫鬟怒视他一眼,因哑穴被点,所以说不出话来。
至于那位身上忽然痒起来的丫鬟,自然是受了诸葛珠儿痒痒药的暗算,此时已蜷缩在地上,呻吟不已,身上的衣服已被撕烂了。
方自如上前一步,道:“宝少爷,此地不可久留,快随方大哥出去吧!”
诸葛珠儿却摇了摇头,道:“我不出去。”
方自如大奇,道:“你又犯了什么脾气,这里可凶险得很,多待一会就多一份危险。”
诸葛珠儿笑嘻嘻道:“不是我不想出去而是我们根本就出不去。”
方自如道:“为什么?”
诸葛珠儿道:“我可是蝶瓢香的重要犯人,而你却是初来乍到,蝶老魔还不相信你,你又怎能轻易地接近我呢?”
方自如大惊,深以其言为然,自己过来时,的确没有人来盘问,试问诸葛珠儿这样重要的犯人,又怎会只有四名丫鬟看守?
等他冲到窗前,果见门口已站了一排不下二十名的劲装武士,武士们的手中都执着拉开的弓箭。
“崩”的一声,一支羽箭离弦而出,却不是射向方自如,而是射向天空。
天空中正有一只苍鹰盘旋,那支羽箭冲天而上,正射在苍鹰的咽喉之上。
苍鹰扑腾几下便坠了下来,正跌在方自如的面前。
方自如耸然一惊,不想这执弓的武士竟有射雕的本领。
这时,又从武士们的身后转出一个和尚、两个道士,和一个手执青竹削成竹刀的老人。
方自如纵有把握躲过二十支羽箭,却绝对不是这四个人的对手。
他回头又见到诸葛珠儿顽皮的笑容,这种笑容显示他一点也不紧张,反而觉得很好玩似的。
方自如不禁问了一句:“宝少爷,到这种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
诸葛珠儿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笑道:“本来是我一个人坐牢,现在却有人来陪我,我当然很开心啦!”
这就是诸葛珠儿。
聂沧澜面前的桌子上,有一个摊开的包袱,包袱中是一只臭烘烘的鞋子。
这只鞋子大多是做小偷的人所穿的。
聂沧澜认出,这是方自如的鞋子。
一个人做事失败,可称之为“失手”,也可称为“失足”,方自如这一次是“失鞋”。
聂沧澜眉头紧皱,神情极为凝重,不想连方自如都已失手就擒,这可怎么办?
屋子里还有三个人:大领主展熹、三领主席如秀和阴离魂大执法。
三个人都一起定定地看着这只鞋子,好像这只臭烘烘的鞋子会长出香喷喷的花来。
三个人六只眼睛又同时从鞋子上移开,盯在聂沧澜的脸上。
聂沧澜忽道:“是谁把鞋子送来的?”
席如秀道:“是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可是她看上去武功并不弱。”
聂沧澜道:“有没有派人跟踪她?”
席如秀尚未说话,展熹道:“没有派人跟踪,马泰和战平本来想去的,可是我制止了他们。”
聂沧澜皱了皱眉头,并没有问展熹为什么这样做,展熹已解释道:“我发现那女子并没有急着离开的意思,也就是说,她很可能是诱饵,希望我们跟踪她。”
聂沧澜点了点头,道:“你做得很好。”
说完这五个字以后,他就不说话了,不知是不愿说话,还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处事一向是果断乾脆,一向极有主意的聂沧澜,好像忽然失去了智慧。
方自如的失败对他的打击这么大吗?
席如秀看了看聂沧澜,又看了看展熹和阴离魂,舔了舔嘴唇,道:“我想……”
聂沧澜打断了他的话,道:“现在我们什么都别想,我们只能做一件事。”
席如秀道:“什么事。”
聂沧澜道:“等着蝶瓢香来谈条件。”
席如秀忽地觉得一向主宰别人命运的聂沧澜忽然间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
这个变化令他沮丧万分,“金龙社”何曾遇到过这种挫折?席如秀不由叹了一口气。
院中花香依旧。
院子很大,无论站在哪一处,都很难看清院中全貌。
除非更上一层楼。
这院中只有一个楼,楼小巧而精致,每天清晨院中花香最浓时,一个老人总会出现在朱栏之上。
这个老人身穿雪白的丝袍,有一双削瘦纤长的手,这只手虽然久已忘了拿刀,却没忘记杀人。
老人的面容高贵而清雅,像一个隐居深山,志行高洁的隐士,更像不食人间烟火的老神仙。
他在笑的时候,就像春风在吹,他在发怒的时候,没有人不感到脊背生出的寒意。
幸亏这几天来,老人的心情很愉快,所以脸上也总是充满春风般的笑容。
站在朱栏没,俯首望着花院,老人又一次笑了起来。
一个宫装丽人在他身后柔声道:“香主,你这几天好像非常开心?”
老人回身笑道:“你知道聂沧澜这个人吗?”
宫装丽人笑道:“莫非是“金龙社”的魁首,“金童阎罗”聂沧澜吗?”
老人道:“正是他。”
宫装丽人道:“听说聂沧澜年岁不过三十,武功已是绝顶高手,手下猛将如云,辖数万之众。”
老人道:“这样的人算不算是个英雄?”
宫装丽人笑道:“这样的人若不是英雄,那天下的英雄就寥寥无几了。”
老人笑道:“你知道什么才叫英雄吗?”
宫装丽人道:“成则为王败则为贼,只有胜利的人才可称之为英雄。”
“此言极是。”老人笑道:“聂沧澜以前固然算是个英雄,可惜他却遇到了我。”
宫装丽人笑道:“可惜呀,可惜!”
她的声音娇柔婉转,听在耳中说不出的受用,她虽在笑着说,可是话中却包含着真正的叹息。
她在叹息,为什么聂沧澜偏偏遇上这个老人呢?
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蝶飘香。
蝶飘香道:“聂沧澜的爱弟诸葛珠儿和至交好友方自如已落我手,我想聂沧澜此时已落困境。”
宫装丽人道:“两人之失,又怎会令聂沧澜为难?”
蝶飘香道:“你莫忘了,聂沧澜是英雄,大同小异的是枭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所谓英雄都是重情义的人,枭雄则不然,为了达到目的,枭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英雄却绝对不会的。”
宫装丽人道:“香主,你是愿做英雄呢,还是愿做枭雄?”
蝶飘香微笑道:“这个问题显而易见的,做英雄必须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做枭雄却不必!”
宫装丽人道:“你是说聂沧澜最终失败,是因为他是个英雄而不是枭雄?”
蝶飘香道:“是的。”
宫装丽人道:“关于诸葛珠儿和方自如,你准备怎么处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