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自己再也见不到聂沧澜,再也见不到席如秀、小棒头、大和尚叔叔,以及所有对自己都很好很好的人,诸葛珠儿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似地滑落。
想着哭着,哭着想着,毕竟是孩子,又怎能接受“死亡”这个残酷的现实?
诸葛珠儿的哭泣已令聂沧澜肝肠寸断,悲愤不已,若不是不愿让诸葛珠儿感到绝望,他实在地无法保持镇静的态度。
聂沧澜强颜一笑,道:“沧澜,你总是对大哥这么没信心,你不信大哥可以救你吗?”
其实关于怎样救诸葛珠儿,聂沧澜一点头绪也没有,他一方面是安慰诸葛珠儿,另一方面更是为了安慰自己。
多大的风险聂沧澜都闯过,这一次也应该不成问题,但是,毒药毕竟不同于其他的事情,不是光凭武功、经验就可以解决的。
聂沧澜眉头紧皱着,想试一试内功逼毒的方法,不过,这个方法在诸葛珠儿身上未必行得通。
首先诸葛珠儿心脏有先天缺陷,连练内功都不适宜,也许诸葛珠儿体内毒质未除,因心脏受损已毙命。
再者,诸葛珠儿体内毒质古怪,逼毒时手掌一经过接触诸葛珠儿身体,那么,诸葛珠儿毒质未除,逼毒者反而先受其害了。
若是牺牲自己生命可挽救沧澜,聂沧澜倒宁愿一试,可是事实上牺牲自己也救不了沧澜的。
聂沧澜沉吟不语,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这是一家客栈,生意并不太好,聂沧澜之所以往这里,是因为这里地处偏僻而较为安静,适合调养。
见聂沧澜愁眉紧锁,诸葛珠儿反而安慰起聂沧澜来,他抹乾眼泪,问道:“大哥,你说沧澜坏不坏?”
想起诸葛珠儿古怪刁钻的恶作剧,专惹麻烦的通天本事,以及沧澜种种顽劣的行为,聂沧澜禁不住展颜一笑,道:“沧澜的确很坏,十足一个小坏蛋。”
诸葛珠儿嘻嘻笑着,似乎已忘记了刚才的悲伤,他说:“俗语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沧澜既是一个大坏蛋,自然不会轻易死去,大哥又担心什么?”
聂沧澜不由莞尔一笑,复又轻轻叹息,如果真如沧澜所说,坏人可以长寿的话,聂沧澜还真希望诸葛珠儿是天下最坏的大坏蛋。
诸葛珠儿见逗得大哥笑了一笑,赶紧趁胜追击,笑道:“大哥可千万不要皱眉叹气哦,经常忧愁会老的,大哥素有“金童”之称,可别因为忧愁而变成“小老头阎罗”呀!”
聂沧澜听到“小老头阎罗”这么古怪的名字,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诸葛珠儿拍手笑道:“大哥终于笑起来耶,本来嘛,生死事小,何必这么看不开呢?”
聂沧澜轻轻叹道:“自己有事却还劝我看开些,沧澜,现在我真猜不透你了。”
诸葛珠儿颇为正经地道:“我说的没错,死者死矣,伤心的是末死之人,沧澜希望大哥一辈子开开心心的,永远没有烦恼才好,所以就算我真的死了,大哥也不要太伤心,就当作……就当作世上从没有我这个人算了。”
说着,说着,已泣不成声了。
聂沧澜摇头叹息,彷徨无计,若是此时有人说可救沧澜性命,他愿意用自己所有的一切去交换,甚至于自己的生命。
诸葛珠儿哭了一会,又抹乾了泪,笑道,“我可真没有出息,本是劝人的,倒是把自己劝哭了。”
他越是这般强作笑颜,聂沧澜心中越是难受,真不知用什么话来劝慰诸葛珠儿,忽听窗外传来了厮杀声。
出于对厮杀的一种本能反应,聂沧澜借敏锐的耳力和丰富的经验,立刻听出一共有五个人在厮杀,其中,四个人用的是刀,一个人用的是剑。
刀声一响,已将剑声压住,看来,这是四个使刀的共同对付一个使剑的局面,听起来,使剑的人正处于劣势。
聂沧澜此时心中十分焦躁不安,正不知该如何排遣才好,一听有四对一这种恶劣行径,不由有了动念。
他走到窗前,推窗望去,却儿院中有四男一女,正在厮杀。
那女人头发散乱,衣服上尽是泥土和血迹,已看不出衣服的本来颜色,她在跳跃之际,身法有些呆滞,聂沧澜一眼看出,那女人的左腿已受了伤。
女人的剑法颇为辛辣,出手皆是拼命的招式,所以,对方虽是四个男人,因无这种不要命的勇气,故而进攻并不紧迫,这也许是这女人至今末倒的原因。
不过聂沧澜已看出,那四名刀手之所以一时无功,是因为他们好像并不愿伤那女子性命,他们在出招之时,也只往非要害之处招呼。
不过纵是如此,那女人因疲劳过度,看来也支持不了多少时间了。
以众欺寡本来是江湖大忌,何况又是以男欺女,聂沧澜看得眉头一皱,双手一拍窗垂,人已飘了出去。
那四名刀手将女人围在当中,紧一刀慢一刀地周旋,眼看已可将对方制住了。
正在这时,一条紫色身影抢入阵中,四名刀手齐感手腕一紧,手中刀立刻脱手而飞,“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
四名刀手大惊,皆退了一步,口中呼喝道:“是谁?”
聂沧澜卓然立在当场,淡然道:“在下聂沧澜。”
“啊!”四个人齐声惊叫,不由面面相觑,此时,才感到手腕火辣辣地疼痛起来,低头一见,那手腕上已多了一道指头点的紫印。
那聂沧澜只用了一根手指,就夺了四人之刀。
四名刀手面露惊恐之色,一人道:“聂沧澜,算你狠,我们走就是。”
四个人互丢了一个眼色,皆向后退去。
那女人在边上喘息已定,见四人欲退,不由急道:“不能放他们走。”
四个人一听不妙,早分向四个地方逃窜,这样,聂沧澜就无法决定追哪一个了。
诸葛珠儿此时也已出现在窗前,他体内虽潜伏毒质,因尚未发作,所以他的行为与平时无异。
见一个人从自己面前忽啦啦地冲过,诸葛珠儿嘻嘻笑道:“跟大哥来这一手,可真是找错人了。”
说话间,聂沧澜已冲了过来。
那人心中大急,足下用力奔出,可是他快,聂沧澜更快,那人忽觉劲风袭背,立觉腰上一麻,急冲的身体立刻停下,又因为惯性的力量,“扑通”一声仆跌在地上。
他躺在地上,禁不住扭头看去,只见聂沧澜又将两名同伙点倒,那两人和自己一样,没能逃脱。
最后一人见聂沧澜追上其他人,不禁暗喜自己运气好,此时他的身形已冲到大街上,只要往密如蛛网的小巷一钻,聂沧澜纵有通天本事,也就抓自己不到了。
可惜他未免低估了聂沧澜的本事,别人万万做不到的事情,聂沧澜却能做到。
此时那人已奔到一条小巷之中,这条小巷幽长而狭窄,不知有多少分叉,中国城市的小巷的确是这样,密如蛛网,歧路千条。
那人的轻功也并不弱,人在巷中一晃,已窜入一条叉道中,侍聂沧澜赶到巷口,只看到那人的半边身子。
聂沧澜冷笑一声,忽地飞足踢起一粒石子,那石子疾如闪电般不偏不倚恰巧击中那人的膝弯“环跳穴”处。
聂沧澜踢出这粒石子后,便放慢了脚步,他知道,那人绝无法再逃脱了。
聂沧澜施施然地走过去,那人已倚在墙角呻吟不已,聂沧澜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拎回到小院中。
那女人正在伸颈张望,见聂沧澜归来,脸上充满了喜悦之色。
聂沧澜将手中那人丢在地上,径直走到女人面前,淡淡地道:“现在这四个人已经归你了,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女人点了点头,一张艳丽无双的脸庞盈盈地尽是笑意,聂沧澜看着这张脸,陡觉心中一震。
像这样一张美丽的脸庞,无论任何人见过一面之后就绝不会忘记,聂沧澜惊讶不已,这不就是席夫人画上的那个女人吗?
世上居然有这样巧的事情?聂沧澜深感造物主安排命运之神奇了。
那个女人正是梅冰艳。
她被人一路追杀,几次侥幸逃脱,不想在这里遇见了聂沧澜。
关于聂沧澜的大名,梅冰艳真是闻名久矣,江湖上的多情少女谁不把聂沧澜视为心中的白马王子?
这样一个英俊、洒脱、有本事、有能力的男子,又怎能够不成为别人钦慕的目标?
望着聂沧澜深沉而明亮的眼眸,梅冰艳的心乱了。
“他这般望着我,莫不是对我已……”想到这里的时候,梅冰艳一张白净的脸刹那间变得通红。
激动、喜悦、羞涩,诸如世上最幸福的几种感觉,一起在梅冰艳的心头交织着。
她不由垂下了头,柔柔地道:“谢谢你,卫大侠。”
聂沧澜淡淡一笑,并没有说什么,其实他已觉察出梅冰艳的异样,这在聂沧澜的江湖生涯中,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她一定是把我沉思当作别的意思了,聂沧澜在心中笑了一笑,深觉这些江湖女人未免太多情了。
忽地,聂沧澜觉得不妙,那一向敏感的诸葛珠儿就在不远处,他若看到这一幕,又会如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