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睛姑娘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已哭成了桃子,见是一个慈祥的老和尚柔声相问,更加不胜自悲,嘤嘤地痛哭,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小店的大师傅走上前来,道:“见过方丈大师。”
悟心大师合十为礼,道:“大师傅你且说一说。”
大师傅连连摇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道:“凶手是一个青衣男子,刚才还在这里喝酒,他看上去很普通,一点也不像凶手的样子,后来他喝完酒,付了三钱酒钱,走到这位老先生面前时,忽地手一挥,老先生就倒下了。”
悟心大师道:“他的动作你看清了吗?”
大师傅道:“他的动作快极了,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啧啧,真是好厉害,一眨眼工夫人就死了。”
悟心大师轻经叹了一口气,看了看痛哭不已的大眼睛姑娘,又看了看呆如木鸡的诸葛珠儿,吩咐道:“把尸体带回寺中。”
然后他上前扶住小姑娘的背,柔声道:“小姑娘,我是悟心,随我回寺葬了你爷爷好不好?”
大眼睛姑娘一听是悟心大师,一下子扑入悟心大师怀中,哭着道:“方丈大师,你可一定要替爷爷报仇啊,呜呜,爷爷死得好惨啊,呜,呜……”
周围众人见了无不落泪。
悟心大师淡淡地道:“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
那双手将聂沧澜拉出了窗外,带到了一个瀑布边。
瀑布自三大处垂落,平滑得就像一面镜子,无数的水花跳跃,宛如盛开的水莲,阳光照耀下,一颗颗水珠就像一粒粒的珍珠。
瀑布下是一面深潭,潭面上总是罩着一层水雾,像云又像烟,飘飘渺渺的有如仙境。
远处是苍翠的青山,近处是如此美的瀑布,聂沧澜的身边呢,却是一位绝色佳人。
这位绝色佳人不是别人,正是梅冰艳。
聂沧澜望着瀑布出神,良久才道:“我没想到救我的人竟会是你。”
梅冰艳轻掠云发,展颜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衬着如墨的眼睛,如云的面颊,更显得楚楚动人,风情万种,她轻轻她笑道:“我总算是救了你一次,否则我还真不知该怎样报答你呢!”
聂沧澜道:“我救你是无心,你救我却是有意,总的来说,我还是欠你的。”
梅冰艳咯咯笑道:“不愧是“金龙社”的魁首,不论什么帐都算得清清楚楚的。”
聂沧澜淡淡一笑,道:“姑娘救了在下,此情此义,难以回报,但有所需,聂沧澜绝不推辞。”
梅冰艳道:“我自己的事不用别人帮忙,只是我真有一个条件,不知大当家能答应否?”
“能。”聂沧澜回答得很乾脆,的确,对他而言,天下很难有办不到的事。
梅冰艳轻轻一笑,道:“真的能吗?”
聂沧澜正色道:“卫其在江湖中也不算无名之人,卫某说的话,也从来未食过言。”
他说得固然乾脆,心中却颇为踌躇,若是梅冰艳提出不利于“金龙社”之事,聂沧澜又将如何?
罢了,罢了,大不了杀身以报罢了。
见聂沧澜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梅冰艳笑得更厉害了。
聂沧澜实在不懂,女人为什么爱笑。
梅冰艳已道:“大当家请放心,小女子叫大当家做的事,绝非邪恶之举。”
聂沧澜微微一笑,道:“请说。”
梅冰艳尚未说话,脸儿忽地涨得通红,显然她的要求似乎无法启齿。
对一个女人来说,有什么话是不好意思对男人启齿的呢?
聂沧澜何等聪明,一瞥之间就洞悉了梅冰艳的心机,这使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在他十多年的江湖生涯中,不知遇到过多少出色的女人,有的温柔,有的聪慧,有的绝色无双,有的俏丽可爱,可是这些女人都无法攻入聂沧澜内心的堡垒。
所以在江湖女侠的心中,聂沧澜是个很冷很冷的人,这种冷漠不是伪装的,而是天生的。
充满血腥、充满危险的江湖生活,使聂沧澜无法顾虑到感情问题,他首先应该是个“金龙社”的领袖,然后才是他自己。
诸葛珠儿的无意介入,使聂沧澜走入了一个崭新的、充满乐趣的情感世界。
聂沧澜终于发现,感情原来是件如此美妙,又如此苦恼的事情。
诸葛珠儿的天真活泼、率直任性,使聂沧澜的生命完全改变了,对聂沧澜这种人来说,一生中的感情是唯一的。
他既已认定诸葛珠儿是自己的终生伴侣,就绝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
在诸葛珠儿来临之前,聂沧澜的感情世界是关闭的,诸葛珠儿的闯入,令他逐渐地、不自觉地坠入情网,然后,他的感情世界便又一次关闭了。
所以,面对梅冰艳欲言又止的样子,聂沧澜立刻做出果然的拒绝之念。
聂沧澜不是个绝情的人,这是对诸葛珠儿而言的,同时,聂沧澜又是一个绝情的人,这是对除了诸葛珠儿以外其他的女人而言的。
沉吟中的聂沧澜虽然面如止水,但敏感的梅冰艳已从聂沧澜毫无热情的双眸中体会到了一些什么,这令她极度地失望,又十分地不甘心。
她在内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对聂沧澜冷漠的态度产生疑惑。
聂沧澜为何会对自己这样呢?我在他面前为何没有一点点吸引力?
究竟是我不是个真正的女人,抑或是聂沧澜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或许聂沧澜是个极特殊的男人?
用“极为特殊”这四个字来形容聂沧澜,是最恰当不过,他的特殊也许不是他的冷漠,而是他对诸葛珠儿极为固执的情感。
你不能说聂沧澜是一个不可爱的人,事实上,哪一个女人不愿找一个对感情至死不悔的男人呢?
梅冰艳的久久不语和聂沧澜的平静,造成了一种极微妙的寂静,只有瀑布在轰鸣,水花在跳跃。
四周的山林寂寂,单调的瀑布轰鸣声反而更衬出此时的沉寂。
片刻的沉寂,反而使梅冰艳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而聂沧澜呢,在此时本就是不愿说话的。
终于,梅冰艳首先打破了沉寂,她不自然地笑了一笑,道:“施恩不望报,这个道理我是懂得的,我居然向你提出要求来,你看我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卑鄙?”
说出这句话时,她马上就后悔了,这岂不是自己主动放弃了要求了吗?如果她咬一咬牙,说出让聂沧澜和自己在一起的要求来,凭聂沧澜的身份,他是绝不会拒绝的。
可是,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纵是白头偕老,也是一个悲剧。
望着梅冰艳,聂沧澜露出了思索的神情,这也就是说,聂沧澜对梅冰艳已产生了兴趣。
这是一个多么聪明、多么敏感、多么善解人意的女人啊,聂沧澜对梅冰艳已产生了这种想法。
在一般情况下,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产生这么多“多么”的想法,就表示欣赏、钦慕的开始。
可惜聂沧澜仅仅是如此想想而已,他固然会去欣赏一个女人,但却绝不会钦慕她。
金童般的笑容浮现在聂沧澜的俊容上,他微笑道:“你固然可以不对我有任何请求,但对我而言,无论你何时何地提出何种请求,我都会答应的。”
淡淡地笑了一笑,梅冰艳也恢复了平静,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在当时的社会,一个女人单恋一个男人只会是一个悲剧。
她努力平静下这几日因聂沧澜的突然出现而萌发的春心,想努力抹去自己对面前这个男人的印象。
她不知道是否可以做得到,但她想试一试。
一个明智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知难而退,以避免太大的难堪。
梅冰艳淡淡地笑道:“你的伤怎样?可以运气了吗?”
早在来此地之前,聂沧澜的穴道已被解开,穴道解开后,聂沧澜立刻打坐运功,以浑厚的内力治愈了自己的内伤。
现在,他又是以前那个聂沧澜了,那个恶人遇到后就大叫不妙的聂沧澜。
聂沧澜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伤势已不用担心,然后道:“我很奇怪,你是用什么方法治好了我的伤的?”
梅冰艳轻轻一笑,道:“很简单,我的父亲就是华山“清风道士”裕贞子,作为一代药学名家之后,我怎会无一点治病救人的本事。”
聂沧澜迟疑着,道:“裕贞子道长是道士,怎会有女儿?”他忽地发觉自己是不该问的,别人的稳私,又怎好随便打听。
不想梅冰艳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她笑吟吟地道:“家父本是半路出家,家母产下我后,因产后中风而死,家父自恨医术绝伦却无力挽救妻子,故愤而出家。”
聂沧澜叹道:“裕贞子道长真是个痴情人。”
梅冰艳叹道:“家父出家后,仍是念念不忘家母,只因我尚未成人,只好暂时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世上。”
她的眼圈一红竟垂下泪来,道:“如今我已长大,家父心中无牵挂,竟然撒手而去,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我在这世上已再没一个亲人了。”